文：白馬晉一

《封神演義》裡，楊戬身份是極具特殊性。

此君原為昊天上帝便宜外甥（昊天上帝即《西遊記》玉帝，關于二者關系，之前文章有過詳細論述，此處不表），其母親因同下界楊姓凡人私通，被壓于桃山之下。但至少截止至封神之戰發起之時，楊戬對于自己身世尚未有系統的認知。也正因如此，之于昊天上帝倡議的封神行動，終其硝煙落盡，他都是相當配合的。當然，這裡面也有其師玉鼎真人的功勞，在明面上，正是玉鼎真人的吩咐，才給了楊戬加入戰局的契機。

縱觀整場封神系列戰，楊戬的表現應該用“不辱使命”四個字來概述。

光看實戰戰績，含金量就極高。直接或間接敗于、亡于楊戬手下的敵将有魔禮壽、趙公明、碧霄娘娘、呂嶽、張奎、袁洪等逾三十人。其中不乏一流高手。當然，這在之前解讀中，我們已經有過論述。不光實戰了得，初出茅廬的楊戬，閱曆也展現出同實際年紀不相符的廣博。在各式戰鬥中，但凡帳中其他門人識不得的招式，楊戬多識得。打個比方，照面土行孫之時（土行孫曾受申公豹蠱惑，一度和西周為敵），注水軍師姜子牙尚且一頭霧水，楊戬便一眼認出捆仙繩的出處，對決殷郊、殷洪兩兄弟時，諸将莫奈何之時，他又認出了番天印、陰陽鏡等物。而當姜子牙頻臨險境之際，楊戬往往又能妙手回春，提出諸多建設性意見。

我們先看玉鼎真人其人戰績。

原著四十七回，聞太師伐周遇阻，便請得趙公明友情出陣。這趙公明好生了得，左手縛龍索，右手定海珠，運起丹田之氣，連戰周軍數大高手。截取一段描述，“兩家交兵，未及一合，又祭此珠，将廣成子打倒塵埃。道行天尊急來抵住公明。公明連發此寶，打傷五位上仙，玉鼎真人、靈寶大法師五位敗回蘆篷。”

闡教門下五大金仙，居然群毆截教趙公明不成。一可見截教門人法力了得，二亦可窺玉鼎真人等仙實戰功夫可謂稀松。

如說趙公明這個參照物過于強大，對比有失公允，那原著裡又有例子，就更顯難堪了。當時呂嶽（後封神榜上封為瘟神）帶着三個徒弟前來砸場子。大徒弟周信照面楊戬，被一刀KO。二徒弟李奇被哪吒攔住，哪吒祭出乾坤圈，一下便将其砸翻，再補上一槍斃命，幹淨利落。三徒弟朱天麟遇上了玉鼎真人，這看似一場力量懸殊的鬥技，竟一度僵持難分。且看描述，“玉鼎真人在南門戰朱天麟，楊戬走馬接應”，也就是說，若沒有徒弟楊戬拔刀相助，勝負或難預料（至少無法速勝）。

瞧瞧這做導師的，和徒弟的實戰能力對比，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當然，如果僅将楊戬異于其他三代門人的實力，歸于他昊天上帝外甥這個“神二代”血統，似乎又有失偏頗。若非有人悉心教授，他應難有如此光彩成績。因此，我們幾乎可以下一個推斷，楊戬在玉鼎真人之外，或另有高師。

何故此言，來看原著楊戬初次亮相。

當時楊戬遭遇魔家四将之一魔禮壽。這魔禮壽，善用兩根鞭，囊裡有一物，形如白鼠，名曰花狐貂，最擅長食人。方一交鋒，楊戬便已落肚。姜子牙以為其陣亡，心中悶悶不樂。及至夜半時分，忽聽鼓響，報楊戬回來，子牙大驚，人死豈能複生？卻見楊戬緩緩道來，“曾練過九轉玄功，七十二變化，無窮妙道”，對付區區一隻花狐貂，小小意思嘛。姜子牙聽得一愣一愣，驚歎世間還有此等法術。哪吒早已按捺不住，竟叫楊戬再表演一番。楊戬一邊表演，一邊唱詞道，“秘授仙傳真妙訣，我與道中俱各别；或山或水或颠狂，或金或寶或銅鐵。或鸾或鳳或飛禽，或龍或虎或獅；随風有影即無形，赴得蟠桃添壽節”。一旁的哪吒看得直叫好，手都拍紅了。

這七十二般變化，讀過《西遊記》的朋友都知道，可是孫悟空的看家技能。當年大鬧天宮之時，如來問孫悟空何德何能，竟敢闖此天關。孫悟空拇指一揚，得意道，“我手段多哩！我有七十二般變化，萬劫不老長生。會駕筋鬥雲，一縱十萬八千裡。如何坐不得天位？”可見，這個技能并非人人都會，應屬于秘傳之術，要不然，孫悟空亦不會當衆賣弄且自鳴得意。誠如《封神演義》裡楊戬所說，“家師秘授，自有玄妙。”

那麼，楊戬口中的“家師秘授”，家師指得是玉鼎真人嗎？恐怕不是！

同樣在原著四十七回，有這樣一個細節。趙公明打傷五位金仙，還活捉了一位，便是黃龍真人。黃龍真人被吊在商湯陣營的幡杆上面示衆，衆道者聽說此聞，紛紛歎曰，“是吾輩逢此劫厄不能擺脫。今黃龍真人被如此厄難，我等此心何忍！誰能解他愆尤方好。”這個時候，隻見玉鼎真人暗暗喚來楊戬，“你今夜去把黃龍真人放來”。

玉鼎真人為何要秘托楊戬救人？揣摩其心态，估計是很糾結的。其一，大抵還有些端着輩分，不太好親自出手。其二，恐怕便是擔心自己本事不足，怕失了手，相反，對于高徒楊戬的本領，他是很有信心。

楊戬聽命，至一更時分，化作飛蟻，将黃龍真人頂上符印揭去，真人得脫。

可以看出，楊戬解救師叔所用之術，正是七十二變（《封神演義》又名八九玄功）。在場的數位金仙，從在場的反應看，應該均不會。即便是其師玉鼎真人，也得仰仗楊戬秘術，救得自己師弟。由此，我們可以斷定，楊戬身後還有一位神秘師父，秘傳他神秘功夫，而這個人物，大抵要知曉楊戬的真正身世來曆，并暗中将他重點培養。當然，這樣情節，常常為武俠小說借用，譬如《射雕英雄傳》裡，郭靖明面上的師父是三腳貓功夫的江南七怪，背後真正指點他的高人，卻是洪七公。道理大抵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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