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雙十一”來得特别早，以至于真的到這一天時，不少人感歎：“雙十一”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囤紙愛好者陸虹溪從10月底就開始準備購買一家人所需的各種紙品。

同樣在囤紙的還有周喬。她說自己家是“用紙大戶”，每次買紙都是好幾箱，要借個平闆手推車才能拉回家。

“我從來沒算過一家人會在買紙上花多少錢，隻是感覺用得特别快，所以會一次多囤點。”

囤紙現已成為很多年輕人的習慣，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歐美、日韓等發達國家。

不管是疫情還是自然災害，總有地方會上演一波民衆上超市搶衛生紙的戲碼。

疫情期間，美國多地出現市民前往超市搶購大米、衛生紙以及消毒液等生活必需品的現象。/視覺中國

不過，最近，精于計算優惠的囤紙愛好者陸虹溪，這次遇到了一些困難：常購買的幾個品牌花樣越來越多，其中一款抽紙還分S、M、L碼。

“沒想到連抽紙都要分大小碼了。”不過，這多半不是商家們為了滿足消費者不同需求而設置的，而是來自于一個赤裸裸的現實——紙漲價了！

近年來，在“雙碳”和“禁塑令”“禁廢令”等政策的助推下，紙價不斷上漲，影響擴散到各行各業。

10月15日，包裝紙龍頭玖龍紙業宣布，其全系牛卡紙與瓦楞紙每噸漲價100-150元，而這已是玖龍紙業自9月25日以來第三次發出漲價函，業内人稱紙價“每周一漲”。

生活用紙方面，維達紙業在2021年4月1日上調了部分産品的價格，中順潔柔也宣布将在2022年1月1日開始漲價。

用紙大戶們，比普通人更早地沖到了紙巾漲價的面前。

紙，精緻人類的剛需

現代人已經很難想象失去衛生紙的景象了，一天不用紙的難度堪比一天沒Wi-Fi。

從擦手、擦嘴、擦屁屁，到擦拭桌面、物品，要用到紙的時刻實在太多。

盡管衛生紙的出現不過百餘年，走進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也才20多年，卻已然成為深入人心的日用品。

對于要時刻保持精緻的都市男女，走到哪兒都得帶上一包紙巾，以應對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

随時擦擦，保持精緻。/視覺中國

補妝、擦汗、擦拭鞋上的泥水……需要用到紙的場景越來越多，甚至便攜式手帕紙的外包裝也變得越來越好看。

新周刊記者随機采訪了一些年輕人的用紙情況，發現無論男女，大部分受訪者的用紙習慣趨同：

洗手後用1-2張紙擦幹，飯後用一張紙擦嘴；除了感冒或鼻炎時擦鼻涕，平常用紙量最大的時刻，往往是大便後擦屁屁。

一位用紙量比較誇張的受訪者說，自己每4次大便就會用完整整一卷廁紙。

擦屁屁究竟該用多少張紙呢？

據Statista統計，一個美國人一年要消耗141卷廁紙，占全球消費量第一；第二的德國每人每年要消耗134卷廁紙；亞洲國家中，日本人每年消耗91卷廁紙，中國人每年消耗49卷。

圖片來源：Statista

而在受訪者中，60%的人表示每次大便後要用8-10張紙，25%的人用4-7張，15%的人隻需要2-3張紙。

如果按照每天一次大便計算，光是擦屁屁一項，過半的人一個月要用掉兩包120張的抽紙或近2卷廁紙。

《中國造紙工業2020年度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生活用紙消費量為996萬噸，同比上漲7.1%。

生活用紙2011-2020年生産量和消費量。/《中國造紙工業2020年度報告》

從中國人開始普遍使用衛生紙以來，這一數據幾乎隻增不減。

紙，早已和糧油米面一樣，成為了需要“囤積”的剛需。

同時，為了應對更多樣的場景和客群，廠商也在紙的種類上做足了花樣。面巾紙、廚房用紙、濕廁紙雖然昂貴，但也相當受歡迎。

周喬說，以前自己出門帶上一包便攜式手帕紙就夠了，現在則還要帶上一包濕廁紙。

悄悄“瘦身”的紙巾

今年以來，原材料價格一路上漲，不少紙廠受到強烈沖擊，但影響尚未輻射到零售市場。

面對敏感的消費者，生活用紙想要漲價并非易事。不過，廠商們自有應對方法。

日用品漲起價來總是悄無聲息。

在這次發現抽紙分S、M、L碼之前，陸虹溪就“上過一次當”。

幾年前，當她如常網購一款自己常用的手帕紙時，發現一家店鋪的價格非常優惠，數量也更多，于是毫不猶豫地下單。

過去，便攜式手帕紙每包有10張是慣例。/視覺中國

可是收貨時，陸虹溪發現到手的手帕紙并不是傳統的10張一包，而隻有6張，這讓她非常生氣。

打開商品詳情頁仔細一看，才看到介紹裡加上了“迷你”的字樣，并在不顯眼的地方注明了商品規格。

除此之外，這款商品的外包裝看起來并沒有差别。

10張一包的紙巾被“偷偷地”減少到6張一包，表面看上去價格降低了，實際上每張的價格還是有所上升。

這讓陸虹溪覺得是一種欺騙。

“消費者早就默認了手帕紙都是每包10張，包裝也完全一樣，根本不會想到紙張數量能改變。”

悄悄“瘦身”也不是衛生紙發明的套路，牙膏等日化用品都用過類似的方法，減少淨含量、改變包裝、調整管口大小……

目的就是“溫水煮青蛙”式漲價，讓消費者感覺不到“疼痛”。

除了改變規格，有些抽紙會減少每張紙的層數，也就是說讓每張紙變薄一點，或者推出了更小面積的紙巾，想盡辦法減少用料。

某品牌抽紙S碼與M碼的參數對比：怎麼買包紙也要做數學了？/ 淘寶截圖

即使是精打細算的陸虹溪，也會感到力不從心。

過去，她會對比每包紙的價格，“上當”後變成了計算每張紙的價格，後來發現紙巾的層數也在變化，她甚至還嘗試過算出每一層的價格……

現在，陸虹溪會用重量來計算出紙的平均價，精确到每克。

“即使這樣也不一定能對比出優劣，有些卷紙的紙芯也可以做文章。此外，還要參考紙的原料。”

不要等擦不起屁屁

才想起節約用紙

雖然善于精打細算，年輕人卻并不計較自己會在買紙上究竟花多少錢。

所有的受訪者中，沒有一個人曾計算過自己每年在生活用紙上的消費，就連陸虹溪都不會在乎。

她說，算價格隻是不想在商家那裡吃虧。

如此看來，囤紙的習慣并不完全是為了省錢，不少年輕人已經達到了“用紙自由”，沒有人會吝啬用紙。

但也正因如此，浪費的情況相當突出。

多位受訪者表示，其實有不少時候不必用那麼多紙，但他們往往“沒有在意這件事，随手就用了”。

比如，許多人吃飯的過程中會消耗大量紙巾，邊吃飯邊擦嘴，如果是在外面的餐館，往往還要用幾張紙擦幹淨桌面。

在衆多受訪者中，隻有一個人對新周刊記者提起，自己用紙時會考慮到環保因素。

“節約用紙可以保護許多樹木。”

生活用紙所用的木漿往往來源于木材。/視覺中國

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不久前，“節約用紙”還是一句家喻戶曉的口号。

近年來，環保的呼聲越來越高，節約用紙卻不再常常被提起。相比塑料，紙反而成了更環保的材料，不少塑料制品開始被紙制品替代。

可是紙不僅更貴，造紙還是八大高耗能行業之一。

工業廢水的重金屬污染、溫室氣體的排放、對樹木資源的依賴，是造紙業常被诟病的幾個問題。

中國溫室氣體排放量超過了美國、歐盟，占據全球排放總量的23%。 / 麥肯錫

造紙的原料主要來自木漿和廢紙漿，生活用紙大都使用木漿，而木漿來自于木材。

美國國家資源保護委員會曾建議廠商在衛生紙中，“增加再生紙和替代纖維的使用”，但消費者仍然更青睐使用“天然”材料、原木紙漿的産品。

因此，廠商也不敢輕易嘗試用再生紙生産生活用紙。

不用再生紙，就隻能用原木漿。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紙張和紙闆消費國，年用紙量超過1.06億噸。2011-2020年，我國每年為了造紙生産的木漿從823萬噸上升到1490萬噸，10年間增長80%。

而我國的原木漿大量依賴進口，2020年造紙消耗掉的4046萬噸木漿中，進口的比例到達了63%。

2020年3月18日，山東港口青島港西聯碼頭，貨輪在卸載進口紙漿。/視覺中國

自2003年以來，我國紙漿進口量一直位居世界第一，直到2020年11月，國家頒布“禁廢令”，禁止從海外進口固體廢物，其中就包括廢紙漿，一時間紙漿供不應求。

廢紙漿不能進口，就要用更多的木漿替代，木漿的需求量随之增大。加之疫情期間，海運成本上升，紙價飛漲也不足為奇。

紙價上漲背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環境成本的上漲。

“雙碳”政策實施後，高能耗、高污染的企業都在面臨新一輪的升級。這些政策在規範生産的同時，也激勵着企業的技術創新，更可持續的生産方式無疑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同時，普通消費者的用紙習慣或許也存在反思的空間。

曾經，一節名為“如何正确地使用紙巾擦手”的TED公開課火遍全球。

短短4分鐘時間裡，主講人Joe Smith從頭到尾教大家怎麼充分利用一張紙巾：

關鍵在于兩個字，一個是“抖”，一個是“折”。

“如果每人每天節約一張紙，一年就能節約五億七千一百二十三磅的紙巾。”/ TedTalk

擦手之前，先抖幾下手；用紙巾時，多對折幾次。如此一來，一張紙擦手的效果，與三四張紙無異。

就這麼簡單，甚至有些荒誕。

現在，或許是時候再補補這一課了。

參考資料

[1] 中國生活用紙之變遷與展望|紙業觀察

[2] The U.S. Leads the World in Toilet Paper Consumption| Statista

[3] 生活用紙漲價，“雙面夾擊”令中小紙企陷“至暗時刻”|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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