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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風梅雪起畫心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26 18:52:28

【藝海撷英】

作者:華宇(青年畫家)

芝蘭生于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

在中國傳統的藝術語境中,高潔堅貞、清雅澹泊是松、竹、梅、蘭共通的文化内涵,那麼,蘭的獨特之處是什麼?宋代學者王貴學在《王氏蘭譜》中對此有一說法:“竹有節而啬花,梅有花而啬葉,松有葉而啬香,惟蘭獨并有之。”青竹有節,卻極少開花;梅花鮮豔,葉子卻很少被人關注;松樹枝葉繁茂,卻無半點香味;而蘭蕙則集花葉于一體,更兼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芬芳,所謂“深林不語抱幽貞,賴有微風遞遠馨”“寸心原不大,容得許多香”。《王氏蘭譜》對于蘭花與“歲寒三友”的這一比較可謂細緻而恰切,也從側面體現了蘭花在繪畫上的特點和難度。

中國畫素有“書畫同源”的傳統,書法是學習中國畫的一項重要基本功,因此,繪畫中很多筆法、章法都借鑒了書法之妙,這點在蘭畫創作上體現得尤其明顯。元代趙孟頫、明代文徵明、清代鄭闆橋等畫蘭名家都是功底深厚且有着獨特造詣的書法家。在不少畫論中,畫蘭常常被稱作“寫蘭”,畫家時常借舒展的蘭葉展現書法的筆意。“寫蘭”的例子當以鄭闆橋為典型,清代文學家蔣士铨曾評價鄭闆橋“作字如寫蘭”“寫蘭如作字”,鄭闆橋自己的解釋是,書法要講究行款、濃淡、疏密,那麼畫蘭時用筆也應如此。比如,行款是指字與字之間的有機聯系,即第一個字的末筆與第二個字的起筆雖不一定相連,但筆意要貫通,給人以筆斷意連、渾然一體的氣勢;同樣的道理,一束蘭花有偃抑、低垂、重疊等多種生動的形态,而蘭葉之間的關系正如一幅書法中兩個字之間的有機聯系,隻有把行款的章法運用到畫蘭中,才能使一幅作品具有整體感。總之,要“以書之關鈕透入于畫”才能得“意在筆先,趣在法外”之妙。

荷風梅雪起畫心(賴有微風遞遠馨)1

竹蘭石圖軸(中國畫)鄭闆橋

荷風梅雪起畫心(賴有微風遞遠馨)2

墨蘭圖卷(中國畫)趙孟堅

荷風梅雪起畫心(賴有微風遞遠馨)3

墨蘭圖(中國畫)鄭思肖

荷風梅雪起畫心(賴有微風遞遠馨)4

三友圖卷(中國畫)文徵明

畫壇有“喜氣寫蘭怒寫竹”之說,乍聽起來令人費解,但了解蘭與竹在畫法上的區别之後,就不難窺得此話中的奧妙了。畫蘭有“十”“米”兩忌,意思是說第一筆蘭葉與第二筆蘭葉不可垂直交叉成“十”字狀,第三筆蘭葉和第四筆蘭葉又不能和前兩筆交叉成“米”字狀。那麼蘭葉之間應形成怎樣的交叉态勢才是适宜呢?前人給出的答案是“鳳眼”“鼠尾”“螳螂肚”,蘭葉的交錯轉折以舒緩柔和、潇灑自在為要領,而舒緩的筆畫自然源自舒暢的情緒,這就是“喜氣寫蘭”的道理。而竹枝和竹葉則是縱橫交錯的,曆代畫家筆下的“風竹圖”都難免給人淩厲蕭瑟之感,這便是“怒寫竹”的原委。有趣的是,在中國畫的創作中,蘭與竹常常相伴相生,而“蘭竹圖”的背後,大概是畫家們曆經人世滄桑後沉澱下的那份悲欣交集的淡然吧。

宋末元初詩人、畫家鄭思肖曾在自己所作蘭畫上題寫“純是君子,絕無小人”八個字,而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東坡在畫蘭時則常常夾雜些荊棘雜草,寓意為“君子能容小人”,這便引發了鄭闆橋在《題叢蘭棘刺圖》中的分析。他認為,蘭花與棘刺不應被比作君子和小人,而應視作一個國家的文臣和武将。因此,蘇東坡雜棘刺于蘭草之中,當作“有文事者,必有武備”之解。蘇東坡将蘭花和棘刺雜處,提出“君子能容小人”的命題,這已經是對傳統美學觀念的一次突破,而鄭闆橋提出“蘭棘相依而存”的思想,則體現了一位藝術家的曆史眼光和家國情懷。這無疑使得後人在創作蘭畫、欣賞蘭畫時更具辯證的眼光,同時也賦予了藝術欣賞文史的遐思。

《光明日報》( 2020年06月14日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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