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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實錄對後世的影響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2 13:18:52

司馬遷實錄對後世的影響(司馬遷尚書學研究)1

司馬遷素習當時流傳比較廣泛的今文《尚書》,但他“年十歲則誦古文”[1](P3293),且撰作《史記》時曾說“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不離古文者近是”[1](P46),又曾從孔安國問《尚書》故,理應對孔氏《古文尚書》學頗多了解。孔安國兼通《尚書》今、古文學,故司馬遷亦應兼習《尚書》今、古文學。此點可以從《史記》述《尚書》兼采今、古文可知。司馬遷以治《古文尚書》學為主,班固言其述《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均用古文說。但司馬遷《史記》引《堯典》、《禹貢》、《臯陶谟》等亦兼取今文說。此外,司馬遷撰作三代史事多取《書序》為說,還博采與《尚書》有關的經紀、經傳,如《五帝德》、《帝系姓》、《尚書大傳》、《尚書集世》等,以之作為經文的補充。台灣學者洪安全認為“《史記》是一部很好的《尚書傳》,一部今存較早的《尚書傳》”[2](P117),其說雖有以偏概全之嫌,但詳細考之,亦不無道理。今嘗試系統考述司馬遷之《尚書》學。

1司馬遷《尚書》學之承傳

司馬遷兼通《尚書》今、古文學。其學多源,一說來源于伏生今文學,一說來自于司馬氏家學,一說來自孔安國,一說來自賈嘉,一說來自董仲舒。

司馬遷曾從孔安國問《尚書》故,故司馬遷《尚書》學來自孔安國最為信實。《漢書·儒林傳》說:“孔氏有《古文尚書》,孔安國以今文字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得十餘篇,蓋《尚書》茲多于是矣。遭巫蠱,未立于學官。安國為谏大夫,授都尉朝,而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遷書載《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說。”[3](P3607)《經典釋文序錄》亦說:“以授都尉朝,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遷書多古文說。”[4](P66)孔安國先為今文《尚書》學博士,轉任谏大夫後,始以《古文尚書》學私家授徒。司馬遷從孔安國問故,當在孔氏以《古文尚書》學私家授徒之際,故司馬遷所問應以《古文尚書》學為主。孔安國既兼通今、古文,授《古文尚書》于司馬遷時,“以今文證古文,并舉旁資,其勢決然”[5](P687)。司馬遷以著《史記》為使命,而《尚書》為早期史官所記上古之政史,司馬遷在其《太史公自序》中對《尚書》性質認定已有表述,他說:“《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書》以道事。”[1](P3297)于司馬遷而言,其着意處當在《尚書》之資料的摘取,不會刻意去區分今、古文,故言其從孔安國問故,應今、古文之《尚書》學兼而收之。且當時今、古文之争還未興起,學者間當不會揚此抑彼,司馬遷更應如此。

除受自孔安國外,司馬遷《尚書》學有受自董仲舒的可能性。《漢書·儒林傳》:“董仲舒通五經,能持論,善屬文。”[3](P3617)通五經,說明董氏應通《尚書》之學。《太史公自序》:“太史公曰:餘聞董生曰……”[1](P3297)說明司馬遷亦曾從董仲舒問故。董仲舒或以《尚書》義授司馬遷。亦有受自賈誼之孫賈嘉的可能性。《屈原賈生傳》說:“賈嘉最好學,世其家,與餘通書。”[1](P2503)賈嘉與孔安國齊名,且與司馬遷友善,賈嘉曾世其家學,而其祖父賈誼善《詩》、《書》,曾以《書》義谏高祖。《史記·儒林傳》又說:“魯周霸、孔安國,雒陽賈嘉,頗能言《尚書》事。”[1](P3125)無論是受自家學,還是受自伏生,賈嘉能言《尚書》學無疑,司馬遷或嘗從賈嘉問故,賈嘉以《尚書》義相授。更有受自其父司馬談的可能性。《太史公自序》說:“太史公執遷手而泣曰:‘……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修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先人有言:‘……孔子卒後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本《詩》《書》《禮》《樂》之際?’……小子何敢讓焉。……餘聞之先人曰:‘……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1](P3295-3296)司馬談亟稱《書》于撰史之重要,或曾以《尚書》之學授司馬遷。

程元敏在其《尚書學史》中說:“漢文、景、武世,《尚書》學立官者唯今文學,故無論司馬談、董仲舒、賈嘉,即孔安國,時亦皆治《書》今文,故馬遷從所習者亦今文無疑。”[5](P686)此說尚有可商榷處,賈誼、司馬談、董仲舒皆漢初著名學者,三者均有傳習《古文尚書》學的可能性,除伏生、孔氏《尚書》外,在民間或有傳自先秦時期的《尚書》,如河間獻王藏書中就有《古文尚書》。武帝朝,《尚書》家并未着意于今、古文之分,蓋學者多兼而習之,司馬遷亦然。司馬遷《尚書》學,雖兼通今、古文,但其學卻未能下傳。司馬遷畢生心血,用于繼承家學著史,雖其兼習《尚書》今、古文學,但似曾不遑授徒,其《尚書》學及身而絕。當然,後漢弘農楊氏有《尚書》家學,其學或有來源西漢司馬遷的可能性,司馬遷之重外孫楊寶治《尚書》學,師承不明,或曾受司馬遷《尚書》學影響。

2《史記》稱引《尚書》研究

(一)《史記》引用《尚書》體例問題

《史記》稱引《尚書》,體例有多種形式,前人多有探究,如古國順的《史記迻錄尚書原文例》、易甯的《史記殷本紀釋尚書高宗肜日考論》、黃盛雄的《史記引尚書文考釋》等。《尚書》之文,最是古奧難通,司馬遷取其經文,作為撰著四代的史料,若不将《尚書》原文改為當時易曉的文字,則卒難通讀。故《史記》除個别地方直接照錄《尚書》原文外,翻譯經句,改寫原文,增飾釋文,方式十分靈活。前人于此多有研探,張鈞才在《金陵學報》第六卷第二期《史記引尚書文考例》一文中定為七例,卓秀岩在《成功大學學報》第十三期《史記夏本紀尚書考征》一文中定為四例,古國順在《史記述尚書研究》一書中定為六例,李周龍在《孔孟月刊》第九卷第九期《司馬遷古文尚書義釋例》一文中,僅古文就定為五例。在諸人研究成果基礎上,今概而言之,約為八類:

一為照錄《尚書》篇章原文。如《五帝本紀》中照錄《堯典》部分文本,《夏本紀》照錄《臯陶谟》、《甘誓》部分文本,《殷本紀》照錄《湯誓》、《高宗肜日》、《西伯戡黎》等部分文本,《微子世家》照錄《微子》部分文本,《周本紀》照錄《牧誓》部分文本,《魯周公世家》照錄《金縢》、《無逸》、《呂刑》等部分文本,《燕召公世家》照錄《君奭》部分文本,《晉世家》照錄《文侯之命》部分文本,《宋世家》照錄《洪範》部分文本。其中《夏本紀》照錄《禹貢》達一千一百九十六字,《宋微子世家》照錄《洪範》一千〇四十四字。

二為據訓诂改難識、難讀字。《史記》錄《尚書》文,若其有難讀字詞,則以故訓字易之,如《堯典》“克明俊德”、“協和萬邦”[6](P31),《史記》将“克明”改作“能明”,将“協和”改作“合和”[1](P15)。司馬遷又多取《爾雅》同義字代《尚書》經字,如“舊勞于外”[6](P508),《史記》作“久勞于外”[1](P97);“庶績鹹熙”[6](P98),《史記》作“衆功皆興”[1](P17);“寅賓”[6](P33),《史記》作“敬道”[1](P16);“方鸠”[6](P47),《史記》作“旁聚”[1](P20);“禹曰:俞,如何?”[6](P122),《史記》作“禹曰:然,如何?”[1](P77);“彰厥有常”[6](P125),《史記》作“章其有常”[1](P77);“萊夷作牧”[6](P170),《史記》作“萊夷為牧”[1](P55);“達于河”[6](P169),《史記》作“通于河”[1](P54);“六府孔修”[6](P197),《史記》作“六府甚修”[1](P75);“其如台?”[6](P228),《史記》作“其奈何?”[1](P95);“逖矣西土之人”[6](P335),《史記》作“遠矣西土之人”[1](P122);“相協厥居”[6](P352),《史記》作“相和其居”[1](P1611);“彜倫攸叙”[6](P352),《史記》作“常倫所序”[1](P1611);“曰”[6](P355),《史記》作“曰治”[1](P1618)等。

三為摘其要而适當剪裁《尚書》文本。《史紀》各《傳》多引用摘取《尚書》本經中的重要章節、字句,如摘引《堯典》、《盤庚》、《微子》、《多士》、《文侯之命》等部分内容,從引用文本來看,與今傳《尚書》相關文本并不完全一緻,乃摘要剪裁所緻,但又不同于改寫或意譯。

四為意譯《尚書》文句。如《五帝本紀》“信饬百官……如婦禮,堯善之”[1](P21)一段,即是司馬遷将《堯典》“允厘百工……帝曰‘欽哉’”[6](P35-48)翻譯後的通行文字。

五為以記事體改寫《尚書》記言體原文。如《五帝本紀》将《堯典》“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迩,惟德允元’”[6](P85)改為“命十二牧,論帝德,行厚德”[1](P38)。

六為簡化概括《尚書》原文。如《周本紀》用“乃命召公畢公以相太子而立之”[1](P134),實為概括《顧命》“乃同召太保、高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師氏、虎臣、百尹、禦事……用敬保元子钊,弘濟幹艱難”[6](P584-586)之文而成。

七為對所引《尚書》原文加注釋。如《五帝紀》為《堯典》“文祖”增注曰:“文祖者,堯太祖也。”[1](P22)這樣的情況不是很多。

八為用專用術語等引《尚書》事。如“鴻漸”之谏等。

(二)《史記》采摘《尚書》及稱引《尚書》篇目問題

司馬遷撰作《史記》,特重采摘《尚書》,特别是虞、夏、商三代紀事,司馬遷在《史記》中曾多次流露此意。如《五帝本紀贊》說:“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1](P46)司馬遷撰《五帝本紀》,主要根據《堯典》以下多篇《尚書》文,正合此說。《伯夷列傳》說:“夫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于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1](P2121)《堯典》、《舜典》、《臯陶谟》、《禹貢》、《甘誓》等皆是虞、夏之文。《夏本紀贊》說:“太史公曰:自虞、夏時,貢賦備矣。”[1](P89)《大宛列傳》又說:“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1](P3179)貢賦、九州山川,皆出自《禹貢》篇。《殷本紀贊》說:“太史公曰:餘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于《書》、《詩》。”[1](P109)采自《書》者,是指采摘《湯征》以下二十三篇,采自《詩》者,《那》、《烈祖》、《玄鳥》、《長發》四篇而已,故其言“采自《書》、《詩》”,不言“采自《詩》、《書》”。司馬遷撰寫《史記》,确是“考信于六藝”,其重視《尚書》,于此可見一斑。

《史記》稱引《尚書》篇目問題,前人多有探讨。據《書目季刊》第七卷第四期阮芝生《太史公怎樣搜集和處理史料》一文轉述,金德建在《司馬遷所見書考》中定為篇目六十,篇數六十四。程元敏在其《尚書學史》一書中認定,《史記》之用《尚書》本經說義與稱引百篇《書序》本文,或但稱《書序》所載《尚書》篇名者,共得七十三目,九十二篇。另據程氏統計,九十二篇中有二十二篇具見伏生傳本,孔壁真《古文》逸十六篇中,僅《舜典》、《汨作》、《大禹谟》、《益稷》、《旅獒》五篇未見稱引。其他十一篇之稱引,或有争議,但玩味其文義,确是不離其義,如《殷本紀》曾引逸《湯征》殘文“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治知否……”等五十七字[1](P93),引逸《湯诰》“維三月”等一百二十六字[1](P97),又載有《汝鸠》、《汝方》佚文[1](P94);《周本紀》曾載《泰誓》、《武成》四篇佚文。

(三)《史記》稱引《尚書》今、古文之文本問題

《史記》稱引《尚書》今、古文的情況非常複雜。西漢《尚書》今、古文原本早已亡佚,今人無法親見,但仍可依漢石經、《尚書大傳》、《說文解字》、《白虎通義》等所稱引《尚書》文本或其殘字來考定《史記》引《尚書》今、古文的情況。

《史記》稱引《尚書》今文文本問題。今本《堯典》有“協和萬邦”[6](P31),《五帝本紀》引為“合和萬國”[1](P15),此非漢代朝諱,自是今文《尚書》本作“國”字,《古文尚書》作“邦”字,可知《史記》此處用今文。今本《臯陶谟》有“予思日孜孜”[6](P134),《夏本紀》引為“予思日孳孳”[1](P77)。《說文解字》說:“孜,汲汲也。……《周書》曰‘孜孜無怠。’”[7](P68)《周書》應出《古文尚書》之《泰誓》篇,故知《史記》此處稱引亦用今文。今本《洪範》有“鲧陻洪水”[6](P353),漢石經之《洪範》殘字作“□伊鴻水”[8](P2),《宋微子世家》引為“鲧陻鴻水”[1](P1611)。因漢石經用今文本,可知《史記》此處亦用今文。今本《洪範》有“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6](P368),漢石經殘字《洪範》引作“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黨□□,□□□□”[8](P2)。《宋微子世家》引為“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黨毋偏,王道平平”[1](P1614)。漢石經用今文本,亦可知《史記》此處用今文。

《史記》稱引《古文尚書》文本問題。今本《堯典》有“肇十有二州”[6](P77),《尚書大傳》為“兆十有二州”[9](P17)。由是可知,《古文尚書》“肇”字,今文《尚書》作“兆”。《五帝本紀》有“肇十有二州”[1](P24),知《史記》用古文。今本《洪範》有“王眚惟歲”[6](P380),新出土漢石經殘字中《易·震》“眚”作“省”[5](P694),石經為今文,由此可知《古文尚書》“眚”字,今文《尚書》作“省”。《宋微子世家》有“王眚維歲”[1](P1618),知《史記》此處用古文。今本《無逸》有“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6](P509),漢石經殘字為“肆高宗之飨國,百年”[10](P24)。石經“百年”說為今文本,《魯周公世家》作“高宗飨國,五十五年”[1](P1520)。“五十五”當作“五十九”,“五十九年”為古文本,知《史記》此處亦用古文。今本《無逸》有“文王……惠鮮鳏寡”[6](P511),漢石經為“……懷保小人,惠于矜□”[10](P24)。《魯周公世家》為“祖甲……不侮鳏寡”[1](P1621)。漢石經用今文本,可知《古文尚書》“鳏”字,今文《尚書》作“矜”字。由是可知,《史記》此處亦用古文。

3司馬遷《尚書》學說研究

武帝之前漢代《尚書》學研究狀況,今人能看到的僅有輯本《尚書大傳》和《史記》所稱說最為可信。司馬遷的《尚書》學說,集今、古文各說兼而有之,其具體内容主要體現在撰著《史記》的稱說中。

(一)《史記》“多古文說”問題

《漢書·儒林傳》說:“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遷書載《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說。”[3](P3607)段玉裁《古文尚書撰異·序》謂此“說”當為說義,非謂文字,并指出司馬遷撰著《史記》“偶有古文說”。實際上,司馬遷撰著《史記》,是今、古文說兼采的,這從以下例子可以得到驗證。

《史記》載《堯典》、《洪範》用古文義舉例。《尚書大傳》:“堯推尊舜,屬諸侯,緻天下于大麓之野。”[9](P15)鄭玄注雲:“山足曰麓,麓者祿也。古者天子命大事、命諸侯,則為壇國之外,堯聚諸侯,命舜陟位居攝,緻天下之事,使大祿之。”[9](P15)此為今文說。《五帝本紀》:“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堯以為聖。……舜入于大麓,烈風雷雨不迷,堯乃知舜之足授天下。”[1](P22)《史記》不雲大祿萬幾之政,與《尚書大傳》今文異,可知《史記》此處用古文義。《尚書大傳》載記,箕子受封在陳《洪範》之前,其文曰:“武王釋箕子囚,箕子不忍周之釋,走之朝鮮。武王聞之,因以朝鮮封之。箕子既受周之封,不得無臣禮,故于十三祀來朝武王。因其朝而問《洪範》。”[9](P59)《宋微子世家》記載,箕子受封在陳《洪範》之後,其文曰:“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鮮而不臣也。”[1](P1620)《尚書大傳》為今文說,《史記》與之不同,當采用古文義。

《史記》載《金縢》用今文義舉例。今本《金縢》:“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将不利于孺子。’”[6](P399)《尚書大傳》:“成王幼,在襁褓。”[9](P84)此為今文說。杜佑《通典》卷五十六“天子加元服”章引《五經然否論》:“《古文尚書說》:武王崩,成王年十三。”[11](P1571)《魯周公世家》:“其後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強葆之中。”[1](P1518)在襁褓中與年十三不符,可知《史記》此處異乎古文義,當是用今文說。再如《尚書大傳》以為《金縢》“秋,大熟”以下至篇末,記周公薨後事,其文曰:“周公死,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人大恐。王與大夫開金縢之書,執書以泣,曰:‘周公勤勞王家,予幼人弗及知。’”[9](P85)《史記》說:“周公卒後,秋未獲,暴風雷,禾盡偃,大木盡拔。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1](P1522)此處與《尚書大傳》說義相同,可知司馬遷用今文義。

由上觀之,司馬遷《史記》采用诠解《尚書》資料,不限今、古文說義。班固所謂“遷書載《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說”,并未精準。

司馬遷實錄對後世的影響(司馬遷尚書學研究)2

(二)《史記》因襲《書序》問題

《史記》因襲《書序》涉及今、古文篇目問題。《史記》稱述《書序》,亦兼采今、古文。據程元敏先生考證,《史記》稱述《書序》用《古文尚書》篇目者有《女鸠》、《女房》、《仲□作诰》、《異母同穎》、《薄姑》、《魯天子之命》;其對應今文《尚書》家本分别為《汝鸠》、《汝方》、《仲虺作诰》、《異畝同穎》、《蒲姑》、《旅天子之命》。《史記》稱述《書序》用今文《尚書》篇目者有《毋逸》、《臩命》、《甫刑》、《肸誓》;其對應《古文尚書》本分别為《無逸》、《冏命》、《呂刑》、《費誓》。

《史記》因襲《書序》文本問題。《史記》照錄《書序》文本,涉及五十六目,即《夏社》、《明居》、《鹹有一德》、《五子之歌》、《湯征》、《帝告》、《汝鸠》、《汝方》、《嘉禾》、《仲丁》、《河亶甲》、《祖乙》、《甘誓》、《胤征》、《湯誓》、《典寶》、《湯诰》、《伊訓》、《肆命》、《徂後》、《沃丁》、《高宗肜日》、《牧誓》、《武成》、《大诰》、《微子之命》、《康诰》、《召诰》、《洛诰》、《多士》、《君奭》、《多方》、《立政》、《周官》、《顧命》、《康王之诰》、《畢命》、《仲虺之诰》、《太甲》、《鹹》、《泰誓》、《歸禾》、《無逸》、《賄肅慎之命》、《冏命》、《呂刑》、《費誓》、《分器》、《伊陟》、《說命》、《成王政》、《将蒲姑》、《亳姑》、《盤庚》、《文侯之命》、《秦誓》。據本經述其義與《書序》相合者,有《酒诰》、《梓材》二目。司馬遷未見原序文,但據《書序》所存篇目而隻記其篇目者,有《九共》、《槀飫》、《厘沃》、《疑至》、《臣扈》、《原命》、《高宗之訓》七目。另外,司馬遷據經本文述義而不及篇名者,有《堯典》、《臯陶谟》、《禹貢》、《西伯戡黎》、《微子》、《洪範》、《金縢》七目。又有《史記》據《左傳》述蔡仲事同《書序》但不及篇名者,有《蔡仲之命》一目。司馬遷《史記》述義不及亦未引篇目者,僅《舜典》、《汨作》、《大禹谟》、《益稷》、《旅獒》、《旅巢命》、《君陳》、《君牙》八目八篇而已。

《史記》因襲《書序》篇次問題。《史記》因襲《書序》篇次有與《書序》小異者,如《史記》為《典寶》次《夏社》前,《書序》為《典寶》次《夏社》後;《史記》為《鹹有一德》次《明居》、《太甲》前,《書序》為《鹹有一德》次《明居》、《太甲》後;《史記》為《君奭》次《召诰》、《洛诰》、《多士》、《無逸》前,《書序》為《君奭》次《召诰》、《洛诰》、《多士》、《無逸》後;《史記》為《周官》次《立政》前,《書序》為《立政》次《周官》前;《史記》為《費誓》次《呂刑》、《文侯之命》前,《書序》為《費誓》次《呂刑》、《文侯之命》後。程元敏先生說:“稽考異同五篇,知《史記》得正次者《典寶》、《周官》、《費誓》,可正《僞孔本書序》之失次;《書序》得正次者《鹹有一德》、《君奭》,則可援以匡正史誤也。”[5](P701)

(三)《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問題

《太史公自序》為《史記》一百三十篇中的最後一篇,其要旨在叙說撰著《史記》的體系與體例。該篇從多個層面都對《書序》有所模仿。主要分以下幾個方面:

《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為某事作某”行文體例。俞樾《湖樓筆談》卷三說:“紀事之體,本于《尚書》,故太史公作《自序》一篇,雲‘為某事作某本紀、某表、某書、某世家、某列傳’,猶《尚書》之有《序》也。古人之文,其體裁必有所自。”[12](P388)《太史公自序》叙述一百三十篇目之要旨時,上文述某事,下文乃結言作某文,确如俞樾所說,實仿《書序》行文之體例。現以本紀、世家、列傳為例,各舉一行文例:《太史公自序》說:“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聖道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1](P3301)《太史公自序》說:“武王克纣,天下未協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于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甯東土。燕易之禅,乃成禍亂。嘉《甘棠》之詩,作《燕世家》第四。”[1](P3307)《太史公自序》說:“末世争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作《伯夷列傳》第一。”[1](P3312)遍檢《太史公自序》各條目,僅有一例不合《書序》此一體例者,即“秦既暴虐,楚人發難,項氏遂亂,漢乃扶義征伐;八年之間,天下三嬗,事繁變衆,故詳著《秦楚之際月表》”[1](P3303),用“詳著”不合體例。

《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作某篇第幾”體例。《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作某篇”于下增序數“第幾”體例,并将其統為一大篇,一如《書序》體例。如“作《禮書》第一”[1](P3304),“作《樂書》第二”[1](P3305),“作《伍子胥列傳》第六”[1](P3313),“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1](P3313),“序略……第七十”[1](P3319-3320)等。遍檢《太史公自序》,無一例外。

《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上、下兩序相顧為文體例。《書序》各篇,上、下兩序常相顧為文,如《湯誓序》“湯伐桀……遂與桀戰于鳴條之野”[6](P226),繼以《典寶序》“夏師敗績,湯遂從之”[6](P232);《洪範序》“武王勝殷殺受”[6](P351),下《分器序》承之曰“武王既勝殷”[6](P358);《大诰序》“成王将黜殷”[6](P403),下《微子之命序》承之曰“成王既黜殷命”[6](P417);《召诰序》“成王……使召公先相宅”[6](P459),《洛诰序》承之曰“召公既相宅”[6](P476)。各序文脈貫連,事迹相因,極便暢讀。《太史公自序》仿之,因其分為本紀、表、書、世家、列傳五類,有時上、下兩序文脈未必皆能貫連,當在情理之中。

《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殿全書之末體例。秦漢時,序錄統綴于編末是慣例,如《易·序卦》、《逸周書·序》、《莊子·天下》、《淮南子·要略》、《論衡·自紀》等。《太史公自序》模仿《書序》體例編制,亦總系全書之後,作為末卷,即第一百三十卷。

(四)《史記》論述孔子與《尚書》經、傳關系問題

司馬遷始稱《書序》為孔子所作說不确。《史記》所述孔子“序《書傳》”、“序《尚書》”、“論次”《書》等等,并不等于言孔子作《書序》。《孔子世家》所謂孔子“序《書傳》”,其義實謂編次《尚書》,非别撰《書傳》或《書序》。雖然有學者據《孔子世家》“孔子……追迹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缪,編次其事”,而認為孔子“序《書傳》”,其實《尚書》本經稱“傳”者,先秦時已有之,《荀子·君子》篇引《秦誓》篇,就曾作“傳曰”。《孔子世家》“序《書傳》”與此段話的下文“編次其事”是互文關系。序,即編次;上紀唐、虞之際,即謂孔子編次《尚書》始自《堯典》篇,《堯典》篇正紀唐虞之際史事;下至秦缪,即謂孔子編次《尚書》訖于《秦誓》篇,《秦誓》篇正紀秦缪公史事。

《三代世表序》所謂“序《尚書》”,其義亦謂編次《尚書》,非别撰《書序》。《三代世表序》說:“太史公曰……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紀元年,正時日月,蓋其詳哉!至于序《尚書》,則略無年月,或頗有,然多缺,不可錄。故疑則傳疑。”此處“序《尚書》”與其上文“次《春秋》”對舉,序、次互文,序《尚書》即編次《尚書》。“略無年月”與上文“紀元年,正時日月”相對舉,《春秋》按魯史紀年月日時比較完備,而今傳《尚書》廿九篇本經紀年、月、日全者極少。較完整者僅有二篇:《召诰》紀年、月、日,其文曰:“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越若來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越三日庚戌。……越五日甲寅。……若翼日乙卯。……越三日丁巳。……越翼日戊午。……越七日甲子。”[6](P460-462)《洛诰》紀年、月、日,其文曰:“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戊辰……在十有二月……惟七年。”[6](P478-494)紀月、日而缺年者,僅《顧命》、《康诰》、《多方》、逸《武成》四篇,《顧命》文曰:“惟四月哉生魄……甲子……越翼日乙醜……丁卯……越七日癸酉。”[6](P583-590)《康诰》文曰:“惟三月哉生魄。”[6](P423)《多方》文曰:“惟五月丁亥。”[6](P537)逸《武成》文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粵若來三月……既死霸……粵五日甲子……惟四月……既旁生霸……粵六日庚戌……翌日辛亥……粵五日乙卯。”[3](《律曆志下》)《洪範》紀年而不紀月、日,其文曰:“惟十有三祀。”[6](P352)《益稷》、《牧誓》紀日而缺年、月,《益稷》文曰:“辛、壬、癸、甲。”[6](P147)《牧誓》文曰:“時甲子昧爽。”[6](P334)可見,“略無年月,或頗有,然多缺”,與《尚書》文記時的實際情況相符合,正是就《尚書》而言的,序《尚書》,就是編次《尚書》,非為《尚書》作《序》。《史記·儒林傳》又有所謂“論次”《書》的說法,其義亦謂編次《尚書》,絕非它指。《史記·儒林傳》說:“太史公曰……孔子闵王路廢而邪道興,于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自衛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此處“論次《詩》”與“《雅》、《頌》各得其所”語相互應,可知是論次《詩》本經與《詩》樂,非言孔子論次《詩傳》;以之推度“論次”《書》義,亦當為論次《尚書》篇章,非言孔子論次《尚書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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