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說李商隐七律難學,更是難寫。主要是指哪方面?其實主要是說其七律意象錯綜這個特點。
葉嘉瑩先生曾指出:“至于義山,這才真的是一位意象化的大師。而義山詩中之意象則是‘緣情造物’,在義山詩中我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作者對于意象的有心制造和安排。有時在義山詩中所表現的就是一片錯綜繁複的缤紛的意象,其意象之所取材,也就特别偏愛于某些帶着恍惚迷離之色彩的非現實之事物,因為唯有這些非現實之事物,才能夠表現出他的哀傷幽眇的情思。”(葉嘉瑩《從比較現代的觀點看幾首中國舊詩》)
這既是李商隐七律“沈博絕麗”(朱鶴齡語)的原因,另一方面,也使之晦澀難解。以緻元好問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論詩三十首》)的感歎。王士祯《論詩絕句》也說:“獺祭曾驚博奧殚,一篇錦瑟解人難。”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都抓住了義山詩意象錯綜的特點。
其實李商隐很多詩,雖然不好懂,但是寫得很美,藝術價值很高。比如《錦瑟》,我們雖然不知道它的具體所指,但确實是一首可作為義山代表作的好詩。它傳達了義山對一生感情方面的思考和感受,能引起讀者鮮明的印象,使之受到深刻的感動。換句話說,就是具有強烈的感發作用。
下面五首七律皆是讀李商隐詩後,步韻而寫的。雖不敢與古人攀肩,但也是對自己在詩詞感悟上的錘煉,僅當練筆而已。
步韻,又稱為"次韻",是和詩的一種方式,不僅使用被和詩作的韻,還必須用被和詩作韻腳上的那幾個字,并且韻字的先後次序都要和被和詩作一樣,這就是步韻,是步步跟随之意。步韻詩因為要步原韻韻腳,所以寫來難度較大。可作為一種錘煉處理文字能力的方式。
讀義山《重有感》韻
欹枕中年頻夢遊,浮生百事忝何憂。
豈堪名利除青眼,不合文章賦白頭。
彈铗異才嗟富貴,飯牛高節笑春秋。
燈幽塵壁窗玻淺,夜雨殘花曉未收。
此首習作前三聯皆以情來感懷,尾聯則以景收,尤見感傷。彈铗、飯牛均為典故,有懷才不遇之自我嘲笑,笑之餘或多無奈。
讀義山《春雨》韻
每憶堂萱舞綵衣,他鄉謀稻夢多違。
十年孤劍風塵在,萬裡斷蓬消息歸。
小閣光陰移竹遠,故人蹤迹落花稀。
龍溪橋外茶庵寺,卧看白雲無限飛。
首句回憶家鄉雙親,不能膝下盡孝。舞綵衣為古代老萊子彩衣娛親的典故。二聯的十年孤劍則是他鄉單人匹馬奮鬥,猶如飄蓬。三四聯轉到眼前景物,故人蹤迹與卧看雲飛,頗多無奈。
讀義山《楚宮》韻
荷塘古渡接晴漻,煙樹睦洲歸舸遙。
百尺龍光雲易斷,平生骥足夢何邀。
莫慚顔巷吾居住,但愧阮途隐者招。
白水結廬無五柳,茶庵有磬制長蛟。
首聯的荷塘、睦洲皆所居白水帶附近景物,西江旁邊而已。此聯以眼前景物起,第二聯首句的白水帶山頂的龍光塔高在雲端,次句則由眼前景轉到平生奔波勞碌之時空感慨,為三聯打下基礎。以莫慚顔巷、但愧阮途兩典故來抒發不應以紅塵名利羁絆,應以平常心來看待世事。故此第四聯隐居在白水帶山腳處,何須五柳?有茶庵即可。制長蛟,是指修心以熄滅紅塵之功名利祿貪念。
讀義山《宿晉昌亭聞驚禽》韻
向壁燈幽曙色侵,窗玻掩翠偶啼禽。
夢回千裡情懷易,坐起十年槐夢深。
拙計窮緣常雁足,微才老積勉庖砧。
隅居白水疏鐘又,錯動青春亦費心。
此首比較難理解的是第三聯。意思是年老已無才或無力生計,隻勉強糊口。至于思念家鄉隻能靠書信或消息了,言外之意是一事無成,無顔父老。
讀義山《深宮》韻
翠色涼銷野寺栊,西江兩岸樹如龍。
殘花雨後題詩滑,芳草雲邊托契濃。
白鳥忘機流極浦,青山随分出疏鐘。
登臨遠與紅塵隔,萬裡此身涵一峰。
此首習作就比較閑适了,并無以上幾首對人生無力感。雖有淡淡思鄉情懷,但不明顯,整體氣脈比較清朗。尾聯之萬裡此身涵一峰,或有人生渺小之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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