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思文叢】二十八歲的申請書一一某高山學校,有6個28歲的“老大男”
撰文/邱江陵·重慶萬州
編輯/渝夫·天津河東
【作者自序】
翻故紙堆,發現34年前寫的一首詩——《二十八歲的申請書》。今天,橫看豎看都不像詩。這種連滾帶爬歇斯底裡上氣不接下氣的文字,當時是受了王蒙的影響。
那時候我在大昌中學教書,離大昌60裡的深山老林(毗鄰神龍架大九湖)中有一個官陽中學。一群外地的中師畢業生分配到那裡教書,上山容易下山難,一直熬到28歲。那時候28歲還沒婚配,算是老大難了。他們嗷嗷待哺卻又不願就地成婚,如果在當地找了媳胡子(巫山土話,即媳婦兒),多半會終老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聽說他們給教育局長寫信,以28歲的名義找局長要媳婦兒。
1987年12月10日在四川教育學院詩歌朗誦賽上朗誦了這首詩,赢得全場最熱烈掌聲。然而,評委給的分卻很低,分數一報,全場嘩然,擂桌子打闆凳喝倒彩,聽衆潮水般退場……後來盧自德院長還專門找我談了話,先是贊賞,後是然而。“然而”是沒有讴歌這個偉大的時代和偉大的群體,格調凝重晦澀……這是我的病根:不唱贊歌。
捏着鼻子敷眼睛,山區教書的苦和痛,不該叫喚幾句?
他們也是城裡的小夥子愛穿牛仔在初中時就偷偷給女同學寫情書的小夥子
中師畢業他們吹着變調的喀秋莎提着一箱子晦氣被報到的最後時限解押上山
也有過一陣子對崇山峻嶺的激動和着空谷回音向着不願久滞的白雲啊啊啊
高山隔絕了無害的文明噪音松濤擾碎了浪漫詩情渾濁的旱水①把感情寡得枯瘦如柴
女朋友的信由藍天大海變成收信收據最後是一句零下攝氏度的“拜拜”
勃子粗漲眼睛紅腫敲斷了吉它弦他們昂首甩出一句“滾他媽的”
就着冷清熬成的淡湯咽下孤寂拼成的冷盤他們長成了渾熟的二十八歲
V型的二十八肌内隆起的二十八雄性的二十八煎熬着六個二十八歲的男子漢
他們也帥他們也ok他們也有西鐵城②他們也有燕尾服可他們沒有花前月下
他們不願穿千層底不願做九個豬兒死了一個還剩八個③的算術題他們的根在山下
他們聽慣了高根鞋的笃笃看慣了柔姿紗④的飄逸于是下山進城便成了他們的節日
擦亮了蒙塵的皮鞋抻平了皺褶的領帶批準了眼晴的多次請求進城去打視覺牙祭
久違了口紅久違了幸子服久違了誘人的珍珠霜他們比賽着吞口水拼命地深呼吸
然後帶着幾分醉意幾分妒意幾分得意臉紅耳熱地給姑娘們打分
每一次牙祭都讓他們更加饑餓可不及格的小姐也會對着高山做一個高貴的攤手動作
削光了頭發他們向釋迦牟尼佛求援老佛祖焦頭爛額回信說刊大函大電大⑤均名額有限
改完作業撚大油燈六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把男人的二十八歲的申請書轉呈教育局長
我們要工作我們也要女人我們也希望為人類的延續做出應有的貢獻(作于1987年5月)
注釋:
①旱水:高山缺水,吃的都是山坪塘裡存蓄的天河水,稱旱水。苦澀。因含堿高,吃了寡油,又稱“寡人”。
②西鐵城:當時流行日本産的西鐵城手表,他們也不甘落實于時代。
③九個豬兒死了一個還剩八個:是不是路遙講的故事?農村婦女眼裡的世界?
④柔姿紗:當時年輕姑娘喜歡的化纖面料,鮮且薄。
⑤刊大函大電大:都是繼續教育學曆,考學是奔出大山的一條捷徑。刊大?記不起是哪類教育了,函大即函授大學,電大即廣播電視大學。
【作者簡介】邱江陵,筆名子思、子問。“60男”。重慶市作協會員。教員出身,公職退休。一無所長,隻愛筆耕。多項成果獲市(省)政府、市教委獎勵,在國家和省級刊物發表教學論文二十多篇。多年擔任市、區人大代表,區政協常委,關注民生、咨政代言。樂于文史探秘、長于随筆記趣,在高校學報發表多篇地方文史論文,多項文化創意項目落地在城市公園廣場,出版散文集《從大昌出發》,在《重慶晨報》《神龍架報》《三峽文藝》《巫山文藝》《兩江文苑》等報(網)刊發表散文、随筆數十篇,歌曲《黃葛謠》(作詞)在央視“星光大道”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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