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笛 |
在演唱會上高歌的何家弘 李紅笛/攝
何家弘部分小說和著作的中外版本
“俗話說得好,不會唱歌的法學家不是好作家。”2月2日晚,能容納1200人的中國人民大學如論講堂座無虛席,一場特殊的演唱會剛剛開始,主持人這樣介紹着今晚的主角——何家弘:一位著有五部懸疑小說的法學家,一位愛唱歌的國際足聯道德委員會調查庭委員。
那天的演唱會上,何家弘還發布了自己的新作《司法證明方法與推定規則》的中英文版。
音樂與情懷
“我有很多大的夢想,比如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我每年都會給自己制定幾個‘小目标’,比如猴年的一個小目标是一次要跑完10公裡,這個目标已經實現了。”今年65歲的何家弘,完成了五部懸疑小說、數十部法學專著,并在2017年5月當選為國際足聯道德委員會調查庭委員,如今又成了一位“跨界歌王”,一個又一個的“小目标”讓他的心永遠在路上。
何家弘告訴記者:“開演唱會本來隻是一句戲言,不過有媒體采訪我的時候,在文章中專門提到了演唱會的事。于是每當我出去開會、交流,就不斷有人問我演唱會什麼時候開,甚至邀請我到當地舉辦。于是,我按照做科研項目的習慣,進行了全面的可行性研究。研究結果表明,我具備一定的條件:第一,經過兩年多的練聲,我的嗓音已有明顯改善,具備唱歌的基礎條件;第二,我堅持長跑、打球、遊泳等運動,具有較大的肺活量,可以連續歌唱;第三,我曾經在中央電視台的多種節目中擔任嘉賓和主持人,還多次擔任人大法學院春節聯歡會的主持人,有一定的舞台經驗;第四,許多學生校友對此事很有熱情,可以幫我籌辦。”
剛開始的時候,何家弘想得比較簡單:“到年底,邀請我的學生,找個會議室,唱幾首歌就可以了。”但他的學生們要把這件事做得更專業,他們成立了籌備組,在聯絡群裡征集伴唱伴舞的人員,讓有舞蹈聲樂特長的校友主動報名;他們為何家弘寫好穿插其生平故事的主持詞;他們請來專業的馬頭琴、笛子演奏家和演唱會現場導演。何家弘開玩笑地說:“整場演唱會,除了我這個主唱不專業,其他都是專業的。”
“何老師要開演唱會”的消息漸漸傳開了,原本場地定在能容納400人的禮堂,一開始訂票才發現座位不夠,于是換到能容納1200人的如論講堂,然而在演唱會開始前半個月,名額便被一搶而空。一句玩笑,終于變成了一場真正的演出。
何家弘告訴記者:“我喜歡少數民族的歌曲,特别是蒙古族和藏族的民歌。于是我就選擇了十餘首比較熟悉和喜愛的民歌,先聽原唱錄音,再按照簡譜學唱并背歌詞。曲目選擇也有我對自己人生經曆的回顧,因為我曾在黑龍江小興安嶺腳下的農場下鄉,所以開場的第一首歌就是《走上這高高的興安嶺》。”1969年,16歲的何家弘和十幾個小夥伴,帶着激情和理想,來到了北大荒,開始了長達8年的農場生活。艱苦的歲月,磨練了他們的韌性和意志。“在北大荒的8年,讓我對那裡産生了深厚的感情,如同我的第二故鄉。”
最終,在學生校友的大力幫助下,演唱會的主題定為“草原情·高山戀”。何家弘在公号中這樣表達:“我将在歌聲中,走下高高的興安嶺,來到美麗的大草原,追随遠飛的天鵝,在沉靜的夜晚,去敖包約會;我将帶着高原的戀情,走過神奇的天路,在雪山草原歡歌,與美麗姑娘共舞,然後伴随雅魯藏布江水,走出喜馬拉雅,回歸額爾古納河畔的茫茫草原。在這些歌曲中,既有我的事業,也有我的愛情;既有我的因緣,也有我的歸宿。”
作家與法學家
跨界似乎是何家弘永不停息的一種嘗試,他的五部小說《血之罪》《性之罪》《X之罪》《無罪貪官》《無罪謀殺》被稱作“三罪二無”,這些作品被翻譯成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英文等多國語言。第一部小說《血之罪》于2007年被英國《衛報》推薦為“亞洲十大犯罪小說”之一,并于2011年在“第五屆全國偵探推理小說大賽”中獲得“最佳推理獎”。他還于2016年在“第六屆全國偵探推理小說大賽”中榮獲“特别貢獻獎”。
“文學是我法學研究的副産品,創作文學作品和法律工作是一種互補。”何家弘告訴記者。剛開始創作小說的時候,何家弘隻是想圓一個文學夢,但後來他覺得中國非常需要普法,中國需要通俗的法學讀物。
冥冥之中,何家弘把研習法學的心得融入文學作品之中,因此這些小說也可以稱為“法學讀本”。《血之罪》是刑事錯案讀本,《性之罪》是證據調查讀本,《X之罪》是渎職犯罪讀本,《無罪貪官》是腐敗犯罪讀本,《無罪謀殺》是刑事證據讀本。“如果說前三部是從文學到法學的創作,那麼後兩部則是從法學到文學的寫作。在前三部小說的創作中,我是先有生活中的案例和故事,然後加入法學的内容。在後兩部小說的創作中,我卻是先有法學或法治的主題,然後再根據生活積累去編寫案例故事。作為一個文學寫作者,我喜歡前者。作為一個法學教書人,我青睐後者。”
有人把何家弘的作品叫做“反腐小說”“法治文學”,但何家弘認為,他想寫的是反腐敗背景下的懸疑小說,而不是圍繞着官場上的争鬥和商業權錢交易。“有些人評論說我的小說裡真正的壞人并不多,犯罪肯定要有罪犯,但這些壞人也有好的一面,也是我們在實踐中接觸案件中,即使外人覺得特别惡劣的犯罪也有善良的一面,不是對所有人都惡。”他認為,該責怪的不是堕落腐敗的個人,而是制度,他的作品想要探讨的,正是社會環境和制度對人的影響。
“我在北大荒下鄉時期寫作的第一部小說,探讨了司法公信力缺失,社會中人們對司法的認識,選了一個極端的視角——‘神明裁判’。偏遠地區的民衆發生了刑事案件,不願意到法院去,而是用民間的方式來解決。這正是司法公信力缺失的一種表現。”他說。
文學與法治
談到用文學普法,何家弘認為,普法很多時候都需要一些文化層面的東西,特别是文學作品。“我在十幾年前就提出法學的通俗化,有些人認為法學是很精深的學問,甚至寫論文的時候想的都是怎麼讓自己的文章更加晦澀難懂,以示學問高深。所以我辦了一個法學家茶座,内容都是比較輕松的雜文随筆,但是要有法學的思想和精神。”
何家弘的法學家茶座倡導了一種新的文風,在那之前中國真正寫法學随筆雜文的很少,所以開始約稿往往很難,很多稿子寫得像學術論文一樣,雖然很有思想,但作者還是習慣強調邏輯性,文章還有腳注。“後來我就明确說,這種文章不要腳注,腳注會打斷别人閱讀的連貫性。我認為,推進法治,一方面要培育法治的社會環境和制度環境,另一方面也要加強法治文化建設。由于‘文化’具有普遍性和大衆性的特征,所以,法治文化不能局限在法律活動的範圍内,應該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文學則是在社會中傳播法治文化的重要載體。中國要建成現代法治國家,就必須加強法治文化建設,也要加強法治文學的創作和推廣。”
何家弘認為,中國的法文化生長緩慢,難成風尚。那麼法學就是法治文化的主要載體。法學彙集了人類智慧的成果,凝聚了人類思想的精華,因而是博大精深的。然而,法學又應該是通俗易懂的,應該具有大衆的品格。因此,法文化不能局限在法律适用和法律研習的範圍内,而應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就當下中國而言,“普法”可能比“科普”更為重要,因為中國要建成現代法治國家,就需要先進的法文化,就需要大衆的法文化。
花香四海
何家弘的作品在海外影響比較大,甚至有人說是“牆裡開花牆外香”。對此何家弘表示,“一是因為犯罪小說偵探懸疑小說在歐美比較有市場,而中國本土的推理小說沒有培養出一些讀者群。二是外國的偵探小說創作水平比我們高,看我的作品有異國情調在裡面,有新鮮感。正如有的書評所說,我的小說裡有很好的中國人的社會生活場景,包括帶有地方特色和少數民族特色,這些對外國人也很有吸引力。”
在設置懸念這方面,何家弘表示,無論什麼小說,總是要有懸念,即使是愛情也要有懸念,吸引讀者繼續下去。但文學作品不能把它寫成簡單的推理小說,要設扣解扣,設計巧妙,像一個智力遊戲猜謎遊戲一樣,想辦法欺騙讀者最後再說出答案。“有些創作走到一個自己沒法自圓其說的死胡同,用了太多虛構和想象,甚至是恐怖的色彩,最後隻能說是心理認知錯誤,這會讓讀者很失望。所以我寫的多數還是基于現實的東西,以真人真事為基礎,更多地去講故事。”
尾聲
演唱會現場,處處可見何家弘學生們的身影,這場演唱會就是他的滿園桃李用滿滿的信任和愛戴籌劃而成的。學生眼中的何家弘,足球、羽毛球、唱歌、跳舞……樣樣精通,低調随和的處事态度和豐富多彩的人生形成了何家弘意趣十足的“反差萌”。
在采訪的最後,記者向何家弘詢問:“您2018年的小目标還有什麼?”
“保密。”何家弘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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