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涅狄格州的一所學校曾經舉辦過一次“專注于藝術日”,并問我是否願意去談一談專業寫作。
到了那裡我才發現另一位報告人也在受邀之列——布洛克(brock,在此為雙關語,既是姓氏,也有“讨厭鬼、壞蛋”的意思)醫生(我如此稱呼他)。
他是一位外科醫生,最近開始寫作,向雜志社賣了幾篇故事。他要談一談業餘寫作。
這樣我倆搭成一組,坐下來面對一群學生、教師和家長,個個都急于了解我們光彩的工作。
布洛克醫生身着鮮豔的紅上衣,看起來有點兒波希米亞風格,就像作家應有的穿戴那樣。第一個問題是問他的。
Q:當作家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布洛克醫生說寫作真是其樂無窮。勞累一天從醫院回家,他會直奔自己的黃色本子,将一天的緊張情緒都寫掉,真是字如泉湧,容易。
我卻說寫作不容易,并非其樂無窮。寫作是一件艱難而孤獨的差事,很少字如泉湧。
下一個問布洛克醫生的問題。
Q:修改是否重要?
他說絕對不用。“任其發展好了,”他告誡大家。發展成任何句子形式都是作者最自然的反應。
我卻說修改才是寫作的本質所在。我指出專業作家反複修改句子,然後修改全篇。
學生提問。
Q:遇上寫作不順的時候你怎麼做?
他說那他就停一天,等到感覺好了再寫。我卻說專業作家必須定一個每日的寫作計劃,而且必須堅持完成計劃。
我說寫作是技能,不是藝術,由于缺乏靈感而逃避技能的人是自欺欺人。這樣的人是窮途末路。
Q:那當你感到沮喪或不愉快時又怎麼辦呢?不會影響你的寫作嗎?
也許會吧,布洛克醫生回答道。去釣魚,去散步。也許不會吧,我說。假如你的工作是每天寫作,你就該像做其他工作一樣,學會完成每天的寫作。
Q:多交往文學界的人是否有用?
布洛克醫生說他很享受自己作為文人的新生活。他還說他自己好幾篇故事被出版商和經紀人拿到作家和編輯聚會的曼哈頓飯店的午餐會上。
我說專業作家是孤獨的勞作者,他們很少見其他作家。
Q:你在作品中用象征嗎?
“我盡量避免,”我回答道。我一直都抓不住小說、劇本或是電影中的微言大義,至于舞蹈和啞劇,我也從未搞清楚其中的含義。
“我太喜歡象征了!”布洛克醫生驚歎道,然後又興緻盎然地描述起自己是如何将象征編織進作品中的。
一上午就這樣進行着,大家都很受啟發。最後布洛克醫生告訴我他對我的回答非常感興趣——他從未想過寫作竟然會艱難。
我告訴他我對他的回答同樣也感興趣——我也從未想過寫作竟然會容易。也許我應該像他那樣操手術刀才是。
至于學生們,大家都覺得我們叫他們簡直不知所措。但比起我們單獨講的話,實際上我們提供給他們更寬廣的寫作過程的一瞥。
原因是并沒有任何一種“正确”的方法來做這種個性化的工作。有各式各樣的作家和各式各樣的方法,任何能幫助你表達的方法,對你就是正确的。
有人白天寫作,有人晚上寫作。有人需要安靜,有人打開收音機。有人用筆寫,有人用電腦寫,還有人通過錄音寫。有人第一稿一氣呵成,然後再修改,也有人再三斟酌第一段之後才能寫第二段。
但所有人都敏感,都緊張。他們受難以抗拒的力量驅使,将自己的某些部分付諸筆端,但他們并不是什麼出來就自然地寫什麼。
他們是坐下來從事一種文字工作,出現在紙上的自我大不如坐下來寫作的自我那麼放松。問題是要發現緊張之下的真正自我。
最終,任何作家要銷售的産品并非所寫的東西,而是自我。我經常發現自己饒有興趣地閱讀從未想過會有興趣的話題——也許是某種科學探索。
吸引我的是作家對自己領域的熱忱。他是如何被吸引進這一領域的?他對此負載的情感是什麼?他的生活因此是如何改變的?
要了解一位曾在瓦爾登湖獨處的作家,并不需要自己也去瓦爾登湖獨處一年。
這是一種個人交往,它是好的非虛構寫作的核心。此種交往而産生的兩項最重要的特點是:人文與溫情。
好的寫作具有一種吸引讀者一段接一段讀下去的生氣,而這并不是什麼使作者“個性化”的把戲問題。
這是如何運用語言創造出最大限度清晰度和力度的問題。
這些原則能教出來嗎?恐怕不能。但大多數是可以學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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