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閻真

□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 徐穎 通訊員 栗子

對話人物

閻真，湖南長沙人，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現為中南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曾在天涯》《滄浪之水》《因為女人》《活着之上》。理論著作《百年文學與後現代主義》《閻真小說藝術講稿》等。其中，《滄浪之水》獲《當代》雜志文學年度獎、《小說選刊》長篇小說獎，《活着之上》獲首屆路遙文學獎。

對話背景

一位作家每推出一部小說都受到讀者喜愛，實屬不易，閻真就是這樣一位作家。1996年，閻真出版了第一部長篇小說《曾在天涯》，因其對當代知識分子精神出路的深度探讨引發廣泛關注；幾年後出版的《滄浪之水》，成為無數讀者認識人生、理解人生的“必讀之書”，可謂家喻戶曉。近日，作家閻真再推全新力作《如何是好》，被媒體稱為“女版《滄浪之水》”。

《如何是好》的主人公許晶晶，憑借努力考入了優異的大學，擁有了理想中的愛情，并期待着美好的未來。卻誰知在保研過程中遭遇陷阱，更在後來的愛情與求職路上挫折不斷……

作為一位字斟句酌的優秀作家，《如何是好》是閻真的第五部長篇小說，延續着他對知識分子心路曆程的幽微體察，既包含了他一路走來的深刻體悟，也有他對當下年輕人的全新審視。

10月25日，極目新聞記者專訪了作家閻真。

關于小說原型 我視野中的年輕人女性占多數

極目新聞記者：是什麼緣起讓您想到要構思一部以青年女性成長、婚姻作為題材的小說？

閻真：可能我上一部小說《活着之上》的主人公是男性，我覺得有必要調整一下角色的性别身份。成長艱難是這部小說的主題，我以前的《滄浪之水》也是寫年輕人成長過程中的困擾，所以有人稱之為“女版《滄浪之水》”。我帶的研究生大多數是女性，我對她們生活中的困擾和焦慮還是比較了解的。她們的事業、婚戀都是在艱難中建構起來的，特别是婚戀，女性比男性承受着更大的壓力。

極目新聞記者：作為50後，您如何體察90後女性的心理和生活？女主人公有您教過的學生為原型嗎？

閻真：我一直都在大學工作生活，接觸最多的是年輕人。近年來，我所從事的文學專業，女生在人數上占了絕對優勢。我今年給研究生上“小說藝術”課，17個學生沒有一個男生。可以說，我視野中的年輕人，女性占多數。我跟她們之間沒有代溝，很容易互相理解。如果說“原型”，她們作為一個整體就是原型。

關于女性成長和婚戀 選擇空間越大自我承擔的責任就越重

極目新聞記者：您覺得年輕一代女性身上有哪些凸顯的特質？

閻真：相對傳統女性而言，年輕一代女性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能在最大程度上掌控自己的命運。這種對自我命運的掌控力來自她所受的教育，以及随之而來的獨立生存能力。中國幾千年，女性都必須依附男人生存，否則，她就連最狹小的生存空間都沒有，不論她處于什麼地位。在這個意義上，現代的女性，有受教育權、工作權、自由戀愛權、婚姻權，真的太幸福了。如何把握好這些，争取幸福人生，還需要提高生存智慧。

極目新聞記者：《如何是好》中展現了女大學生在就業、婚戀方面面臨的艱難和抉擇，小說主人公晶晶是重點大學學生，妹妹盈盈沒讀過大學，但晶晶面臨的艱難和抉擇，在盈盈那裡似乎更少一些。您這樣設置人物應該是有用意的吧？

閻真：您注意到了一個具有普遍社會意義的現象，即女性受教育程度越高，生活中的困擾越多。當代女性受教育的程度大大提高了，這是社會的巨大進步，讓她們有可能按自己的意願選擇生活，小說主人公許晶晶就是這樣。可同時，當她們有了更多的選擇空間，也就有了更沉重的命運需要自我承擔，這就是選擇權帶來的責任。

關于“男人要努力女人要趁早” 沒有任何一種經驗能對所有人都有效

極目新聞記者：您小說中反複出現一句話，“男人要努力，女人要趁早”，比較符合世俗觀念中對男性和女性的定位，但可能許多獨立女性或思想成熟的女性并不一定認同。青年男性和青年女性成長之路上面臨的問題和困惑有什麼不同，您對青年男性和女性有什麼建議？

閻真：“男人要努力，女人要趁早”這句話，應該是小說中的“小呂”說的，他看世界的眼光，就是現實性多、浪漫性少。作為一個生活的觀察者，我覺得這句話在世俗生活經驗層面大緻是有效的。但我們今天的生活是多元的，沒有任何一種經驗能對所有人有效。如果我是一位有一定年齡的女性，我對這種表達就會很反感。一個男性對“男人要努力”這句話也可能有反感。作為一個寫作者，我不想得罪任何一個讀者，不論他（她）是男性還是女性。

但如果面對現實生活，男人努力會有更好的機會，女人趁早也是如此。女性在成長過程中，承受着更大的時間壓力，比如生孩子這個事情，就不能推到太晚。我不是生活導師，沒有資格對年輕人提什麼建議。如果一定要說，對男性，我想說你沒有資格躺平；對女性，我想說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做什麼。我不贊成男權主義，過去幾千年，男權對女性的壓抑實在是太殘酷了，連黛玉寶钗這樣的優秀女性都被固定到了悲劇的人生。但我也不希望女權主義在中國盛行，那會造成兩性分裂的價值态度和兩性對抗。在小說中，我通過主人公的選擇，主張了女性做母親的價值。也許我有點傳統吧。世俗的生活，就是真正的生活，需要積極投入其中，而不是對抗的生活狀态。

極目新聞記者：《如何是好》中晶晶也有過很多捷徑，但她最後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堅持了大部分自己的内心。這樣的抉擇和結局，您想向讀者表達什麼呢？

閻真：許晶晶的生活中出現過幾個男人，這些男人給她帶來各種可能的機會，讓她覺得輕輕一跳就能摘到蘋果。跳，還是不跳？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始終堅持服從内心呼喚。對方是有錢或者有權，但是她不愛就是不愛。不能因為對方有錢有權就強迫自己去愛，我想對讀者朋友，特别是女性讀者朋友，傳達這樣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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