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夢都行者
看《水浒傳》,你不得不佩服施耐庵的筆法,繪人狀物精準老辣而不露痕迹。他要說你壞,一個不好的形容詞都不用,于不知不覺中就能将你刻畫得青面獠牙人見人惡。宋江明明是喜歡閻婆惜的,幻想着她能與自己“似比先時,先來偎倚陪話”,仍如先前那樣“一處歇卧”,他偏偏說宋江“是個好漢,隻愛學使槍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緊”。你說這是誇他呢,還是損他呢?
施耐庵最厲害的地方在于,不但将每一個主角刻畫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就是一些配角也是寫得活靈活現如見其人。關鍵是他描寫的時候,從來不主動評價人物的好與壞,好壞全憑讀者自己判斷。就像武十回中的王婆,我是将她列為《水浒傳》裡的“四大惡人”的,可是你通篇看來,施耐庵又未曾說過王婆一句壞話。王婆的壞,全在她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她的惡,是她自己做的。
王婆看到西門慶對潘金蓮有意思了,立刻大獻殷勤為西門慶出謀劃策,使潘金蓮一步步地陷入他們的圈套而不自知。看看原文中王婆對西門慶細說圖謀潘金蓮的計策就會明白,這絕對是一個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
她的計謀從頭至尾看不出一點強迫潘金蓮的意思,也就是說,她推動着潘金蓮在不知不覺中心甘情願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最終害死了武大郎,也害了自己。空口無憑,截圖為證。細細品味,妙在其中。
當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奸敗露之後,與作為男人的西門慶慌作一團相比,王婆的冷靜與果斷更顯出她能列入“四大惡人”絕不是湊數的。她嘲笑西門慶:我倒不曾見你是個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腳。她為西門慶二次獻計:卻教大娘子……把這砒霜下在裡面,把這矮子結果了。……扛出去燒了,有甚麼鳥事?要不怎麼說“最毒婦人心”呢?遇事冷靜,做事幹脆,處事絕情,就是一個男的也未必能夠做到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說施耐庵是一個傑出的畫家也不為過。一部《水浒傳》,他為我們畫出多少呼之欲出性格迥異的人物啊!而王婆無疑是他在《水浒傳》裡塑造得最成功的女性,雖然是個反面,雖然她的惡在書中名列前茅。
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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