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株桃樹一樣，每年春天的時候開出絢爛的花朵，迎接新來的蜜蜂，全身上下的皮膚泛着桃花般的顔色。

　　我像一株桃樹一樣，每年春天的時候開出絢爛的花朵，迎接新來的蜜蜂，全身上下的皮膚泛着桃花般的顔色。我舍不得我的舊愛，因為我想我應該對她們負責任，但是我的皮膚騙不了别人，也騙不了自己，那種命裡泛桃花的征兆，讓我措手不及，但是卻已經吸引了周圍的蜜蜂。

　　這讓我感動，也讓我悸動，我的愛情就這樣每年春天随着季節，看着來往的蜜蜂，抖動着自己桃花般的皮膚不斷地更新更新再更新。

　　一

　　半夜，老婆醒來喝水，動作很輕，我沒有察覺。等我與她那若浮若閃的大眼睛接觸時，心一下子就慌了，不知她看到我在網上打出那樣肉麻的詞語了嗎？我裝作鎮定地壓低嗓門說，親愛的，醒了？她沒有理我，喝了一杯涼茶，惺忪着眼睛又睡下了。我們這種狀态已經有半年多了，老婆是事業型的乖乖女，每天早晨要趕去她的工作單位，一家網絡公司。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當然，我也知道我在她的生命中的舉足輕重。我呢，現在下崗待業在家，但是那種屬于成功的在家辦公族的一類，一個月兼職加稿費有一萬多塊。

　　然後，每天晚上，老婆下班回來要9點多，她公司管晚餐，所以我都是自己做了吃，然後理直氣壯地把一天的碗筷堆在水池子裡，老婆就會安靜地把它們洗好。興緻高的時候，我們就摟在一起相互撫摸對方，不過我現在摸她已經和打鍵盤的感覺差不多了。初次的那種悸動早就沒有了。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夫妻生活了，本來她就累，也沒興趣，而我腦海裡總晃動着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身影。

　　夜晚，我就是活躍在網絡上的一個積極分子，老婆自己在那張大床上睡覺，看她的感覺特像我姥姥，很親近，卻再也沒有我當初追她時的感覺??一個水蜜桃，随時都沖動地想咬她一口。

　　我的OICQ(網絡尋呼機)上卻有一個讓我想念的人，她的網名叫甜甜。起初是老婆幫我安裝好OICQ的，她起身走開的時候，就有人在上面呼我，我渾身特激動，後來一看是個漂亮的美女頭像。她對我說，你是北京的嗎？我連聲稱是。等我熟練一些了就發現，她不是那種男扮女裝的騙子，她很清純。她和我說是北大的學生，天哪，不就在我家附近麼。白天的時候，我常破天荒地上北大門口溜達，想，能否遇到她，遇到的話該說什麼？但是，她長什麼樣我卻還不知道，等一有美女擦肩的時候，我就側身瞠目。有好幾次，被人誤會是販賣假文憑的。

　　夜裡，我就會和她說，今天我去北大辦事情了，也許遇到過你。她很激動，問我去做什麼了，到什麼地方了。有一天，她知道了我就是經常在時性又拘次惱碌哪歉鼋惺裁瓷降模對我更有興趣了。可是我老婆說，你寫的那些玩意就是拿出去騙錢的，沒有文學價值。我從甜甜那裡知道，她男朋友兩個月前出國了，自己一個人很孤單。我就暗自尋思，我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呢？有一天甜甜說，她想我，想見我。我連想也沒想就在屏幕上打出一句，晚上6點，沒有特征，不見不散。

　　二

　　初次見面，她讓我有一種探究她的想法。交談中，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她從來都是看着我的嘴說話，目不轉睛。開始我想，是我诙諧幽默的言談吸引了她吧，後來她的生硬的說話聲音讓我感到有些不對。甜甜善解人意地對我說了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她的聽力隻有正常人的一半，聽起聲音來就像收音機沒電，斷斷續續的。她在北京的同學、朋友都不知道，有過很多誤會，她就努力去彌補。現在在單位，很多時候不能很好地完善領導的意思，自己就受着委屈重新做。我想，她隻和我一個人說，我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吧？

　　甜甜的眼睛很好看，水汪汪的，我都能感覺到我的影子在裡面晃動。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沿着未名湖遛彎兒，湖邊那一對對忘我的戀人缭繞我的心。天很黑了，我說，你能看到我的唇在晃動嗎，能嗎，她羞澀地彎下脖子，露出白皙的頸。我很熟練地将左手插到她的腰上，右手纏到她的脖子上，這時，甜甜已經伏在我的懷裡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啊，終于抱得美人歸。我比任何時候都要細膩和溫柔地吻她的裸露在身體外面的每一寸肌膚，緊緊地将她貼在我的胸膛上，感受她起伏不平的呼吸。這一夜，我沒有回家，也把手機關了。事後，我發現，甜甜并沒有像我老婆當初那樣給我一種勝利的快感，那種互為對方惟一的感覺，雖然這是自私的，但是這是重要的。我有點想我的老婆了。

　　第二天中午，我給老婆打電話說，我在狗子這邊，哥兒幾個要合寫一篇小說，先住半個月。在和老婆用第一筆存款買的諾基亞3210中，傳來她低低的抽泣聲，她說，你的手機總不在服務區，找不到你，我急啊，當初不應該買内置天線的手機。我無語，不安地煩躁起來，沒事兒的，這手機就這樣兒，過一陣再換一個。

　　甜甜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尤其是她說話的樣子和聽我說話的樣子，更确切地說是看我說話的樣子。白天的她是獨立的、冷冷的，要一大早趕到公司去。我才知道她也是在一家網絡公司工作。和我老婆不同的是她負責網絡技術，她的ICQ上有一百多個人，是一個網絡上的高手。她前任男友也是做網絡技術的，不知為什麼散夥了，用她的話簡單地說，性格不合。我知道自己對她來說不是惟一，這種抓不住她的感覺讓我無所适從。我每天都要像一隻開屏的孔雀一樣，用文字和她交流，這樣更方便一些，快捷一些，經常還可以展示自己在文字方面的某種才能。我真的不喜歡抓着她的手，在上面劃着嘴裡要說的話，有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劃了些什麼。夜裡，我不能和她說話，雖然有的時候她能聽到，但是卻常常會錯意。我隻能和她擁抱，腦子裡卻閃着老婆的溫柔話語。

　　三

　　其實，甜甜吸引我的不是她的長相。論年齡，她比我老婆還要大，用常人的話來說，就是要老一些，就是她這種有過的經曆讓我深深迷戀。從骨子裡，我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當初，把老婆從家裡帶到北京就讓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從，何況，她是家裡的小女兒，沒有受過苦，很大程度上她似乎是我的一個包袱。我給了她愛情，但我不能保證就能給她二十幾年的好日子。但是，和甜甜在一起就不一樣了，她好像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她說她的苦，自己的奮鬥史，尤其是聽力不好幾乎無人知曉，就像我心裡不安的感覺，我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很潇灑，對什麼也不在乎一樣。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整天樂呵呵的，其實那是我自我保護的外衣。甜甜說我最需要的不是愛情，而是事業，愛情是我心裡的傷，而事業能安撫這片傷口。甜甜的話讓我覺得事業和愛情一下子都被什麼抓住了。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自在和逍遙，即使不動腦子，不寫文章，也不用考慮一種無形的負擔。我也開始白天上網了。在甜甜的單身宿舍，在網上我能同時看到甜甜和我老婆在線。老婆都是窮追猛打，問我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小說寫不出來就别憋了，快回家吧，什麼時候換手機呀，打不通總掉眼淚。這讓我覺得很束縛，我從來沒有見甜甜掉眼淚，但讓我心裡很沒有底，越是沒有底，越是想探究原委。她那種獨立的态度讓我覺得欣慰，我已經厭煩了那種藤纏樹的生活，我要呼吸，我甚至有的時候想來個角色倒轉，想嘗試一下做藤子的滋味，找一個獨立自主的樹，不分緣由地纏在上面。在我的概念裡，甜甜就是這麼一棵樹，對我來說各個方面都是全新的。

　　其實，從骨子裡說我是一個離不了女人的男人。我的家不在北京，在遙遠的東北一個小城裡，我的童年則是在一座大山裡度過的，應該說，隻有那段日子才是我最無憂無慮的日子。山裡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山雞啊、狐狸啊、野狼啊，還有狍子，說到狍子，我又突然想起我的老婆來。初相識時，她寫信給我說，自己像一個傻狍子。也許很多人會把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忽略過去，但是我不會，我知道狍子的性格，就是多疑。她當時這樣說，是想表達因為不了解我而害怕，又因為與我有距離而心生懷疑地想走近來認識我的那種心态。我就一下被她抓住了。

　　我父母有三個兒子，我是中間的，哥哥從來都是穿新衣服，弟弟從來都是吃最好的東西，母親那時候是廠裡的骨幹，經常出差，因為當時孩子都小，廠裡的人出差都心照不宣地帶一個孩子出去，公幹兼旅遊，這種事從來輪不到我。直到有一天我考上了大學，去了哈爾濱才真正地離開我的那個小城，童年和少年的記憶就是每次眼巴巴地看哥哥和弟弟得到父母的恩澤，去沈陽、遊哈爾濱，還有長春、大連。小的時候，我一直很寡言，這種性格和一次重大的事故很有關系。整個少年時代甚至到現在，我的頭會經常疼痛起來，我就變成了一個嚴重情緒化的人，随心所欲地行走在這個嘈雜的社會中，不理會身邊的人。

　　後來，我第一次和老婆見面的時候，我們很是拘謹地靠着左右兩邊的出租車車門，我把頭轉向窗外的時候，臉上那道雪亮的疤沖着她在笑，她說，我能摸它嗎，因為，第一次我給她講我那道疤痕經曆的時候，聽到了微弱的抽泣聲。我溫柔地說，好呀。然後，她溫情地将右手劃過我的頭皮，停留在那塊傷痕上。我曾經想過，像她這樣溫情的顧家的女子能否為我停留，但是我沒有想過自己能為任何人停留。

　　四

　　和甜甜在一起的日子，我就經常這樣想起我的老婆，沒有見到甜甜的時候，我又會想起甜甜，為她不安。當一切結束的時候，時間還在流淌，日子還在前進，生命在斷斷續續地波動。

　　但現在和甜甜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一點也放不開。我不是她的第一個，雖然，我從嘴上從來沒有要求過任何一任的女友，因為我把我的第一次扔在了遙遠的那個小城。我再也不想回那個地方了，但是，那裡有一個和我8年的女子，經常讓我挂念，但那不是愛。我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真正的愛，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我自己都無法解釋。但是，如果有女子讓我悸動，我就會徹夜不眠地思念她。很多人認為我應該是一個很帥的男子吧，其實，我根本沒有剽悍的體态，我隻有1.70米，體重108斤，單薄得狂風來了都得抓住老婆的手。老婆125斤，1.68米，穿了高跟鞋就高我半個頭。但我從來不為自己的長相煩惱，我像一株桃樹一樣，每年春天的時候開出絢爛的花朵，迎接新來的蜜蜂，全身上下的皮膚泛着桃花般的顔色。我舍不得我的舊愛，因為我想我應該對她們負責任，但是我的皮膚騙不了别人，也騙不了自己，那種命裡泛桃花的征兆，讓我措手不及，但是卻已經吸引了周圍的蜜蜂。她們不顧一切地沖過來，如果誰阻礙她們，她們就要蜇誰，即使失去生命，在最後一刻也要和我在一起。

　　這讓我感動，也讓我悸動，我的愛情就這樣每年春天随着季節，看着來往的蜜蜂，抖動着自己桃花般的皮膚不斷地更新更新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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