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淘氣事
我們那兒沒有狼(有人說有,說是看麥子的時候,看見過,吓得大家都不敢說話,可我沒見過),有一陣兒,都說有狼,那是541來了以後。老鄉說,是541在山裡放炮,把山裡的狼給炸下來了。又說誰誰趕集回來,看見有一隻大狼坐在坡上,還嚎呢。
梁少英學狼叫,極像。那年,我從北京回村,他去車站接的我。回來,快到院子門口,他停下來,讓我等等。我站在門口,看他要幹什麼。他學起狼叫來了,并繞院一周,邊走邊叫,還用手在知青大院的門上撓了幾下。轉完回來後,稍停,才敲門。隻聽院子裡一聲帶着顫音的“誰呀?”他說:“我。”院門開了,隻見開門的老吳提着把鋼鍁,緊着對我們說:“快進!快進!”進了屋, 老吳問:“你們剛到啊?碰見狼了麼?”梁少英說:“沒見着!”老吳說,剛剛來了一隻狼,叫了半天,還撓門呢,并讓我們當點心。梁少英對我說:“晚上睡覺當心點,拿把鍬放旁邊!”說完,還朝我擠擠眼。我忍住笑,回屋了。第二天,就聽村裡老鄉說,雅黑厄(昨天夜裡)來了一位特别(大)狼,村門口繞球半天,還嚎咧!
俞偉志當兵走了後,他的鴿子,是梁少英繼續養着。那天,他去别的村知青那兒,帶回兩個雞蛋,據說是“澳洲黑”。恰好鴿子下蛋了,他用雞蛋換了鴿子蛋。那倆鴿子,傻乎乎地多趴了一兩個星期,終于趴出來了。梁少英那會兒,天天看,看見蛋殼破了,拿屋裡來,我們睡看着那小雞啄破蛋殼出來的,剛出來時渾身濕漉漉的。怕它們冷,送回鴿子窩。鴿子看見這千辛萬苦趴出來的“小鴿子”,就要噴食喂它,沒想到,這倆小家夥拼命地躲。怕大鴿子急了咬它們,我們隻好拿出來。這倆小雞,從小就充分自由,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長成一對漂亮的大蘆花雞。
梁少英不怕蛇,在學校就知道,也見他抓過蛇,他還因為抓了蛇拿到學校被老師批評過。到村裡後,依然。那年夏天, 他逮了一條蛇,纏在胳膊上,說是涼快,居然還睡着了。那天,我和他路過村裡小學校的門口,看見一條蛇,他跑過去,隻見那蛇向他嗞嗞地吐信子。他拿把鐵鍬,按住蛇,一手抓起。回到我們的知青大院,院子後面不知哪隊占了我們的地方在軋棉花。沒有電,用的是柴油機,柴油機水箱裡的水正在冒熱氣。他說:“給它洗洗澡!”一把把蛇放了進去。不一會兒,就見那的眼睛變成白色的了。他把蛇提出來,盤好,放在一位同學的箱子蓋上,然後出屋,好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時候不大,隻聽那屋裡一聲驚呼。
說起梁少英,他還做了一件全村轟動的事。
夏縣老鄉管西紅柿叫“海柿”,挺受歡迎,生産隊拉回來賣的,總是很快就賣完了。可有一陣兒,老鄉誰也不買,我看見了,就買了幾斤。一個和我們不錯的小老鄉悄悄跟我說:“你還敢吃啊?吃海柿會長毒瘤!”我問:“誰說的?”他說:“尼阿窦(他們)說的,還是小心些!”我說:“我吃了那麼多年了,也不在乎這幾個,管球他。”後來才知道,這又是梁少英的傑作!
他那天買菜,看見西紅柿不多,買的人不少,就跟他前面的老鄉說:“還敢買啊?XX他爸(我們村一個知青的父親,我國著名的醫學專家)單位剛研究發現,吃海柿會得癌。啥是癌你知道麼?就是毒癌,長了會把人活活疼死!”沒幾天,村裡就傳開了。
後來,老鄉知道了,隻好說:“又被喔松娃給團咧!”
插隊前,幾個同學在京密引水渠遊泳,張熙源能撲通幾下,結果,到了水裡,沒撲通好,到了沒過人的地方,慌了,就見往下沉。蘭西民遊過去,抓住,把他拖回岸邊。張熙源老說,蘭西民對他有“救命之恩”。去年,他們倆在我家,還說起這件事呢。
到村裡,我們仨(劉森、蘭西民和我)在一個隊,知青分到各隊去住,我們一屋,一起吃,蘭西民不大會做飯,到做飯時,他打水,弄點柴火什麼的。
這位老兄,有意思的事多了,隻說一件。
那天,他問我:“你看我眉毛夠濃不?”我說:“還行,再濃點兒就好了。”他問:“你知道怎麼能濃?”我想起刮胡子來了,說:“你看,胡子不是越刮越濃嗎?眉毛刮刮可能也能濃,再弄點兒姜抹抹,一定濃!”
本隻以為說笑話,沒當回事兒。後來,我到鄰村去剃頭,聽理發的說:“你村一位大學生,來俄這達剃頭,非讓俄給他把眉毛刮了,俄說不行,他還高球滴(不高興)!”
回來問他,他說:“真可恨,就XX不給我刮!”
他幹活不惜力,隻是有事,想歇就歇了。
那回下工,在路上,看見一條蛇,死的。可以說,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的蛇:渾身碧綠,上面是鮮豔的紅花,有一尺來長,酒杯粗細,到尾巴那兒突然就細下來了,大大的三角腦袋,一看就是毒蛇,令人發瘆的冷豔!回來問别人,他們說,是他們在苗圃幹活的時候發現的,幾個人用鋼鍁按住它,它把鋼鍁咬得嘎吱吱響,後來找了瓶“1059”來,往它身上倒,才把它弄死。想起來都驚心動魄,夠殘忍的!
我怕蛇,直到現在都怕,所以蛇的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有一回,張熙源在河邊幹活,揀回一堆蛋來,黃褐色的,還有花紋,放在窗台上。不小心,碰掉地上一個,裡面是已經成型的盤得好好的一條小蛇,有膽大的,想把它盤好再放回去,卻怎麼也做不到,看來真是大自然的造物。後來,把這些蛋扔了。
我一般不打架,可有一回,我居然打了老馮!老馮會摔跤,連走路都帶着摔跤的架勢,老鄉不敢惹他,說:“窩慫家夥咧(那家夥厲害着呢)!”去鋤地,上工路上,隻見他扛着鋤,哈着腰,不緊不慢,一搖一晃,嘴裡叼着根煙。有一回,在我屋裡,不知為什麼和他吵起來了,他說:“你還敢打我?”我一股氣上來,說:“打就打!”照着他腦袋就打了兩拳。他居然不躲!腦袋上挨了我兩拳。他說:“你還真敢打呀?不過,别打我腦袋啊!還得憑它想事兒呢!”說完,搖搖擺擺,出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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