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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鑒賞中的煉字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24 13:05:12

古詩詞鑒賞中的煉字(近體詩寫作第六講-煉字)1

同學們,今天我們講第六課,煉字。大家可以先加一下我的微信訂閱号:原創好詩詞,我會在裡面發一些詩詞相關的内容,或許我們也可以詩詞酬唱。煉字是詩歌寫作中最為關鍵的環節之一,曆代詩人寫詩,詩文草創之後,誰都逃不出煉字這個功課。詩是一個整體藝術,詩中每一個字都應該有來處,有作用,要更好地表現整個詩意,就要對每個字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一字不當,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寫詩的人,渾身不自在,一字沒安排妥當,總不敢輕易将這些詩示人。蘇東坡嘗雲:“詩賦以一字見工拙”,就是這個道理。

大家不要小看一個字在詩中的作用,古往今來的名句名詩,不但謀篇布局做的好,還往往就得益于其中的一兩個字而大放異彩。一個字用的好,整首詩的意境可以提升好幾個檔次,韻律和諧流暢。一個字用的不好,不但詩意大打折扣,而且會讓人口齒不清,饒舌打結。

楊載《作詩要法》說:詩要鋪叙正,波瀾闊,用意深,琢句雅,使字當,下字響。觀詩之法,亦當如此求之。凡作詩,氣象欲其渾厚,體面欲其宏闊,血脈欲其貫串,風度欲其飄逸,音韻欲其铿锵,若雕刻傷氣,敷演露骨,此涵養之未至也,當益以學。使用字要恰當,這個字用下去要讓人眼睛一亮,覺得在用别的字都比不上他,無論換什麼字,都沒有這個字恰當,這種豁然開朗,千金不移一字的樂趣,也隻有寫詩的人才有。

當然,也有在字和字之間徘徊猶豫,選擇不定的情況,這種情況也是非常多非常常見的。我們大家耳熟能詳的典故推敲都聽過。時至今日,大家都認為推敲都各有韻味,各有主意,并無高下優劣之分。韓愈覺得“敲”字好,是畫中有聲,有人覺得“推”字好,是自得悠閑,這是兩種不同的境界,而且這兩種境界都非常美妙。我們千百年來說這個典故,為的不是争論出到底是“推”字好還是“敲”字好,而是通過這個典故,來說明在詩的寫作中,字句的斟酌權衡,篩選比較,意境的分析和調和,是古人非常看重的一件事情。賈島《題詩後》雲“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卧故山秋。”兩個句子要寫三年,足見古人寫詩的嚴肅性和艱難性。現在很多人,提倡什麼七步成詩,什麼臨屏而作,什麼見畫立就,都是非常不嚴肅的寫詩态度,被這種圈子和氛圍禍害了。時間久了,他們就廢了,寫不出一首好詩來,他們講究快,講究多,而不講究好,不講究精,他們有自己的圈子,圈子裡面都是相互吹捧,相互鼓勵這種以多快為标準的創作的,常常一天十幾個人寫幾十首詩,最後沒有一首好的,沒有一首能讓人記住哪怕一句詩的,往往都是邏輯混亂,詞彙堆砌,不知所雲的東西,這是非常讓人痛心的。古人字斟句酌,我們豈能随意而寫呢?用字模棱兩可,随意用,不分析不比較不斟酌,那詩境能夠營造的好嗎?所以,我希望大家寫詩能夠把自己放置在一個比較嚴肅的立場上來寫,不要去那種講究多快的詩人圈子裡,相互的推崇。

寫詩的煉字途徑有很多。我們今天講的稍微詳細一點。首先,我們來講講古代的專有詞彙。我們寫詩,一定要對這些專有詞彙有一定的積累。這樣我們在寫詩的時候,腦子裡會不斷跳出各種詞彙,以及詞彙之後所支撐起來的意境。我們很多同學寫詩我,往往苦于沒有合适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意思,其實一方面是自己的詩思不足,一方面是自己的詞彙量不足導緻的。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看過一本書,是以前古人的童蒙書籍,叫做《幼學瓊林》。是明末的程登吉寫的。全書全部用對偶句寫成,容易誦讀,便于記憶,内容廣博、包羅萬象,可以說中國古代的百科全書,不過更傾向于稱其為名詞解釋叢書。那麼古代對某些事物的稱呼,和我們現在是不一樣的,古代的稱呼,在我看來,都非常雅緻,别有韻味。雪花稱為六出,月亮叫素娥,旋風叫羊角,故鄉叫梓裡。很多人以為這些詞是刻意叫做這樣的,是沒有原因的,是古人強制這樣命名的,其實不然。《太平禦覽》卷十二引《韓詩外傳》說: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獨六出。雪花曰霙。是不是非常形象?雪花又叫霙,又是一個别的稱呼。所以大家在寫詩的時候,要用到雪,雪花這種意境的時候,意境不僅僅隻有雪這個詞刻意選擇了。還可以選叫六出,叫霙。蘇轼的《雪夜獨宿柏仙庵》:晚雨纖纖變玉霙,小庵高卧有餘清。雪還有很多别稱,比如素塵、寒酥,大家一聽這名字,寒酥,寒表明他性冷,酥表明他的物理狀态,寒酥,給我的感覺,更像是雪的味覺呈現,像是一種小吃糕點,形容的妙極了。我為什麼要說這本書呢?其實不僅僅是這本書,在古代的經史子集中,有很多類似的定義。茶叫“不夜侯”,蟋蟀叫“促織”月亮叫“望舒”,書信叫“鴻雁”,苦瓜叫“半生瓜”,牽牛花叫“朝顔”。我們的古人是很有靈性,很有想象力的,他們給這些我們日常生活的事物,取了很多既形象又雅趣的别稱,明白了這些别稱、雅稱可以讓我們在寫詩的時候,能夠靈活運用這種約定俗成的稱呼,不但讓我們在韻律上有更多可以選擇的合适的詞彙,這些文雅風趣的詞也能讓我們的詩能夠不那麼通俗和流白,不千篇一律。

當然,現在有的同學說,現在不興這點了。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稱呼,我們不能用這些古人才叫的别稱。我們寫六出,說望舒,說朝顔,怕讀者不明白。其實這裡就涉及到幾個問題,一是曆來傳承的别稱雅稱是否已經過時?二是詩歌寫作是否要遷就讀者的知識水平和審美情趣?三是這個時代對事物的稱呼是否可以直接入詩?這幾個問題非常複雜,我先來說第一個問題,這些雅稱過時了嗎?答案明顯是否定的。我們先明确兩個概念,一是過時的概念,一是有沒有用的概念。過時,是陳舊不合時宜。這些詩詞,至今仍然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在我們漢語言的土壤中茁壯成長着,很多都還能夠明确的指明意向,發揮着準确的指代功能,很多時候是我們主觀的錯覺,覺得過去的,就一定不和時宜。至于有沒有用的問題,這個更容易,這些稱呼代稱還是有大量的人在用,可能你覺察不到,但是隻要我們寫近體詩或者古體詩,或者從事古漢語研究的,即便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會經常性的運用到,很多人取名,古風小說的人物命名,都在參考或者運用這些雅稱。華為給他們的系統專利命名,用了一本山海經,什麼鴻蒙啊,麒麟啊,當康之類的,中國的月球探測器叫嫦娥,空間站叫天宮,火星探測器據說叫天問。為什麼呢?正是因為他們并沒有過時,人們還是能夠理解他們的内涵和蘊意,這些别稱雅号,既形象,又生動,與時代毫不脫節,他們的名稱後面是中國幾千年燦爛文化的積澱,是一個個文化的符号,一個别稱,就能讓人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你說你的系統是什麼,說我們的系統是區别于谷歌安卓系統的,純粹原創的系統,你在中國的語言中找一個要有這樣蘊意的詞彙,可不就是開天辟地之初的鴻蒙嗎?難道叫“牛逼厲害卧槽系統”,就是現代該有的文化嗎?說他們過時的人,是你自己落後到沒有跟着時代在學習這種文化的傳承,你才是落後的人。當然,事情也不是絕對的,有些人不的生活和工作用不到這些常識,所以不關心不接觸不學習,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以自己的主觀感受來判斷這個是過時還是沒用,那我個人是不太認可的。事實上,我也很欣慰,如今已經有大量的人在學習這些文化,至少在我看到雪的時候,想到的第一詞就是寒酥,每每于此,必拍案叫絕。

說清楚了第一個問題,那第二個問題也就很明白了。我們寫詩,如果不是刻意要向艱深古奧的方向發展,刻意要讀者讀不懂,刻意的炫耀自己的博學程度,那麼一般性的寫作,不需要遷就讀者的文化儲備和知識水平,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我們不必要求人人都能讀懂詩,隻要大多數平常人能夠理解即可,我們不需要給詩歌的每一個詞語都做好注釋。讀者對詩歌的閱讀,本身就需要常識性的儲備。我想,如果讀者不理解“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也不理解“魚書欲寄無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理解不了你詩中尺素和魚書的意思,那麼他會自己去查資料,去弄明白,等弄明白了意思,自然也能理解詩意。而不是說,我不明白你的這些詞的意思,我也不打算弄明白,你這些詩對我就像謎語一樣,我讀不懂的詩就是差的詩,這樣的人,你是不需要遷就的。你始終要記住,詩是給普通人讀的,這個普通人,既能理解“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詩境,也能明白“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标過五溪”裡面的子規是什麼,即便不理解,也是願意去學習去搞清楚的。而我們寫詩,是永遠不可能讓一個完全沒文學常識也完全不願意去學習的人感受到詩歌的意境的。北宋孔平仲在的《孔氏談苑》裡說:“白樂天每作詩,令一老妪解之,問曰:“解否?”妪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很多人就靠着這一則故事,到處跟人推薦自己的鄙俗之詩,覺得這才是寫詩正道,卻不知道這之後還有一句:故唐末之詩近于鄙俚。看到沒,這樣寫詩,往往就是粗野庸俗,是古人所不取的。當然,你如果有意要寫的艱深古奧,有意讓人讀不懂,那就不要怪别人不欣賞,但你寫的過分鄙俚,又要失去詩意詩性,我們在這兩者之間要找一個平衡點,但遷就讀者,絕對不是一個正确的途徑。否則,西昆體就沒人看了。清代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說:“無論作詩作詞,不可有腐儒氣,不可有俗人氣,亦不可有才子氣。人但知腐儒氣不可有,俗人氣不可有,而不知才子氣之不可有也。尖巧新穎,病在輕薄;發揚暴露,病在淺盡”。這兩者之間,我們要尋找一個平衡點。

那麼第三個問題,是否我們時代的特定稱謂名詞可以入詩呢?當然可以了,但是要用的雅,用的巧妙。我經常看到有人詩裡面寫手機,寫火車,寫火箭,寫衛星,寫互聯網,這個很正常,沒問題,古人寫詩,也是寫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時代,有自己時代的事物是完全沒問題的,否則我們的詩歌内容就可能隻局限于詩經時代或者更早的了。所以,在用詞的方面,總的原則是,今不廢古,古不礙今。但是,一定要用的雅,用的準确,用的恰當,用的不隔,不跳脫。不隔,不跳脫,這是一個非常主觀的感受,總的來說,不破壞詩境的營造。比如說我對手機這個詞就比較無奈,手機,直白,一點也不雅趣,如果在詩中出現這個詞,我往往就會瞬間覺得這首詩營造的詩境是粗俗,淺陋的。這個可能跟我們個人的秉性和喜惡有關。所以有很多人在具體實踐中,會把手機、火箭、電池等等現代化的物品,換個名字,自創一些詞彙用在詩裡,我們等下講自創語的時候,會具體講到這塊内容。

剛才長篇大論了一番,主要就是大家要明白這一點,煉字的前提,就是你有豐富的詞彙積累。接下來,我們再來說第二點。第二點,是要培養找詩眼的能力,然後煉詩眼文字。也就是說,你一眼看去,這句詩中,五個字或者七個字,你能發現哪個字最重要,或者說哪個字在營造詩境,烘托詩意中發揮了最重要的作用?很多詩的詩眼是很清楚的,我們抓住了詩眼,就能夠對詩眼進行推敲,分析,這個詞用的妥當不妥當,合适不合适。

在我們實際的寫作中,我們草創一句詩,就要開始分析這句詩,哪一個字或詞是詩眼,然後發現他哪裡不妥,用什麼字可以替換,或者并無不妥,但用什麼字能夠有更多的韻味和意義。我們的腦海中要不斷根據詩意和詩境來用不同的詞替換,并且能夠通過分析,分辨哪個字好哪個字更合适。

但是煉詩眼的前提是,詩句裡面其他的字已經安排妥當了,否則,如果其他的字詞你也要修改,那麼詩眼要放在最後修改。否則,你先修改妥當的詩眼,随着其他詩句中的字詞的變化,其意義,其作用,其搭配,也會産生不同的變化,到時候很可能出現原本很協調的詩眼字詞,變成了不搭配了。

再次是煉虛詞。其實從順序上說,煉虛詞是在煉詩眼之前的,但是因為煉詩眼的重要性比較大,所以我把煉詩眼放在前面講,但其實在煉詩眼之前,我們還要煉好其他的字詞,還有一個情況就是,很多詩其實是沒有詩眼的,或者很難發現詩眼。你寫出來一句詩之後,你發現,每一個字都很重要,似乎字字都是詩眼,原因就是我們前面一課講過,句法是靈活多變的,所以詩句沒有固定的格式,詩眼也沒有固定的說五言就是第二個字,七言就是第五個字,沒有這樣的定式。而詩句中似乎字字你都用心用力去安排,每一個字你自己都覺得非常重要,在無法找到我們這句詩的詩眼的時候,我們就去找虛詞,一般情況下,虛詞是詩眼的概率會比較大。所謂虛詞實詞,我們把名詞,代名詞稱為實詞,而副詞、形容詞、動詞、介詞、連詞等都稱為虛詞。為什麼要煉虛詞呢?因為實詞,也就是名詞,代名詞,你都很難去更改一字了。山、石、風、雨、花、鳥、魚、蟲等你都改變不了他們的實際詞彙,除非你用我剛才說的方法,用雅稱别稱代替,在代替不了的情況下,你就隻能去改變用來修飾名詞的虛詞,或者是用來表達行為的動詞,修飾動詞或形容詞的狀語等之類的虛詞。通過對虛詞的修飾和更改,實現詩意的營造更加精準和濃厚。

謝榛《四溟詩話》引李西涯語曰:詩用實字易,用虛字難。盛唐人善用虛字,開合呼應,悠揚委曲,皆盡于此。用之不善,則柔弱緩散,不可複振。夏正夫謂涯翁善用虛字,若“萬古乾坤此江水,百年風日幾重陽”是也。”

山可以有“遠山”、“蒼山”、“青山”“蓬山”、“雲山”、“林山”“舊山”“寒山”,我估計古代詩人用來形容山的詞,不下一百個,山的前面的形容詞,千變萬化,則這座山也是千姿百态。我們把形容詞寫好了,這座山就會按照我們的意願和想法,呈現在詩中,呈現給讀者。杜甫《春望》句:“感時花濺淚,恨别鳥驚心。”煉的是動詞“濺”和“驚”,感傷國事面對繁花,難禁涕淚四濺,親人離散鳥鳴驚心,反覺增加離恨。似乎除了“濺”和“驚”兩個字,我們很難找到其他字詞能夠代替了,極力地襯托了詩人的心境。杜荀鶴:《春宮怨》:“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煉的是狀語“暖”“高”以及“碎”“重”。

葉夢得《石林詩話》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他說:“詩人以一字為工,世固知之。惟老杜變化開阖,出奇無窮,殆不可以形迹捕。如‘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上下數百年,隻在‘有’與‘自’兩字間,而吞納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于言外。滕王亭子‘古牆猶竹色,虛閣自松聲’,若不用‘猶’與‘自’字,則餘八字,凡亭子皆可用,不必滕王也。此皆工妙至極,人力所不可及,而此老獨雍容閑肆,出于自然,略不見其用力處。今人多取其已用字模仿用之,偃蹇狹陋,盡成死法,不知意與境會,言中有節,凡字皆可用也”。

林正三《詩學概要》說:“一句詩中之字,有實有虛,實字多則語句凝煉,筆力遒健,然其病在于闆滞沈悶,易使人費解;虛字多則氣脈流暢,風神飄逸,讓人一目了然,而其病則易流于輕浮與淺薄。如何在實字中加入虛字,以為斡旋之樞紐,即是煉字之要務。讀者詳加體會,自能得心應手。”所以大家在煉字的時候,要合理的分配虛實字詞,若要凝練遒健,則多用實詞;若要飄逸流暢,則多用虛詞。但這也是常規性的意見,并不是一概而論的。

再次是要煉實字。幾乎很少有人提到要煉實字。因為大概他們認為,實字你無法改,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不管在前面加什麼形容詞狀語,山是不會改的。但其實,實字也是需要推敲的。首先是選擇實字要妥當,要有利于詩境的營造,要契合題旨。舉個例子,如果你在野外遊覽,寫風景,看到山、水、雲、樓、花、鳥,你都可以寫,山水相對,雲樓相偎,花鳥相親,都非常和諧,但你選擇一個山和書信相對,鳥和酒席相對,不但不對仗,在意境的營造上,也是相隔萬裡,容易把讀者的思緒從一個事物跳轉到另一個事物,思維感情上無法得到流暢連貫的接受詩意。所以,我們在平時,要對這些實詞有一個儲備,也要能夠準确的找到詩歌中要表達的主要事物,拿捏準确,分清主次。

我這裡又要講一個典故,歐陽修《六一詩話》講:“國朝浮圖,以詩名于世者九人,故時有集,号九僧詩,今不複傳矣。當時有進士許洞者,善為辭章,俊逸之士也,因會諸詩僧,分題出一紙,約曰:‘不得犯此一字。’其字乃山、水、風、雲、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鳥之類,于是諸僧皆閣筆。”大家看到了,這些,都是實詞,你寫詩是避免不了實詞的,否則全是都是虛詞,就沒有意義了。但這些詩僧的寫詩題材和實字,往往局限在山、水、風、雲、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鳥之類中,眼界狹小,題材單一。我們煉實詞,要突破這些單一的字詞,要尋找一些獨特的意境和詞彙,不能也學這些詩僧,一輩子寫詩離不開山水風雲等物。

接下來我們來講講,煉字所需要遵循的幾個原則。首先,也是我反複提到,經常性講起的一點,就是要符合邏輯,一首詩中,一句詩中,不能有自相矛盾處。有一句詩叫“半篙流水夜來雨,一樹早梅何處春”,大家覺得這句詩有什麼問題嗎?邏輯上有沒有問題?元好問就看出了問題,他認為一樹早梅何處春是自相矛盾的,既然說了一樹早梅,又何必要問何處春呢?所以他把這句詩改為“半篙流水夜來雨,幾點早梅何處春”,這樣邏輯上就沒問題了,這裡幾點梅花,那裡幾點梅花,沒有指定在哪裡,那麼就可以問春在何處了?其實,詩歌用詞講邏輯,是搭配得到,詩意貫通的要求。

康伯可《題慧力寺招風亭》句雲:“啼鳥一聲春晚,落花滿地人歸”。王德升以為“啼鳥一聲,落花滿地”幾乎犯重,不如各更一字,作“幽鳥、殘花”則無可議者。王氏之意謂,既雲“一聲”自是啼鳥,既雲“滿地”必為落花,故雲幾乎犯重。改為“幽鳥”、“殘花”平添情韻不少。然而我認為,既然是幽鳥,如何做一聲之鳴,鳴則不幽;既然滿地,自然是殘花矣,意複重合,與落花無異也。所以字句還需斟酌。

前幾天看到有人寫詩,有這麼一句:夜深蟲愈吠,花香自春歸。我們且不管對仗和格調高低,我們僅就字來看。大家都知道,“吠”專指狗叫,你用來形容蟲,搭配混亂。其實想突出蟲叫的響,可以用“吟”、“啼”、“叫”、“響”,這些平常的詞,如果還要精進一些,可以琢磨一下“透”、“漏”、“驚”、“語”等詞。用“吠”字,搭配錯誤。又有一句:晚歸花貌變,早起鳥歌纏。這個“纏”字,也許詩人自己覺得很形象,但其實讀者讀來,感受到的是詩人對鳥叫迫于厭惡之情,纏繞不已,揮之不去,不符合詩意,也應該改掉,大家可以想想改成什麼字比較合适。

還有人有一句詩叫:“雪滿青山風淩冽,蟲歸綠野草青蔥”,大家看看,前後矛盾了吧,雪滿山的時候,蟲都蟄伏着,怎麼能歸綠野呢?這不是楹聯,楹聯可以冬夏對應,但這是一首詩,你如果是寫眼前的景色,那這樣的矛盾是不可饒恕的。這樣的前後矛盾的詩句,現代人寫作的時候經常會犯,究其原因,一是考慮不周全,自以為詩意新穎,句法得當,二是眼界不開闊,想到什麼寫什麼,沒有考慮每一聯之間的關系和内容。其實我們草創一首詩之後,大緻推敲,簡單地梳理一下邏輯,就能夠避免這種原則性的錯誤。

當然,我讓大家講邏輯,不是說要做擡杠的人。“千裡莺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你不能說你量過有一千裡嗎,一千裡都是有鳥啼嗎?這就是擡杠了。

我再舉一例,杜甫《登高》“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風和天,都是非常宏大的景象,接一個猿的意向;渚和沙都是比較小的景象,而接一個鳥這種自由遼闊的意象。其實原來應該是風急天高鳥飛回,渚清沙白猿嘯哀。猿在江邊山上,所謂“兩岸猿聲啼不住”是也,和渚清沙白是搭配的。為什麼杜甫這樣處理呢,一是為了配合格律,二是為了頓挫之感,意向由大到小,再由小到大,形成一種回環往複,頓挫曲折之美。

同學們,煉字需要規避一些重複的字。一首詩,原本就幾十個字,每個字都承擔着詩意構造的作用,如果重複了,往往就讓人感到詩人的眼界狹小,遣詞造句的能力弱,詩意無法充分顯露的問題。所以我們在寫詩中,要盡量規避重複字的使用,尤其是重複的實詞。當然,疊詞的運用另當别論。

同學們,接下來我們再來講講自創語的問題。自創語,隻要你寫的多了,你必然會涉及到這個問題。很多人說,寫詩不能有自創語,自創語别人不理解,影響了詩意的傳達,會讓讀者疑惑。他說的對也不對,如果自創語寫的不好,艱深古奧,曲裡拐彎,要轉好幾層意思才能到達你要描繪之物的本體,那是不容易理解,讀者就會心生疑惑,但要是你自創語創的妙,寫的傳神到位,寫的形象生動,在詩句中一點也不會覺得尴尬或者另類,而且讀者讀來,耳目一新,内心也會認同。比如說手機,有人稱為“順風耳”或者“千裡眼”,或者稱其為“畫屏君”,或者稱其為“音容君”,收音機稱其為“電波使者”,其實都是自創語。自創語不是不行,但是得要做到意思準确文雅,還要為大家所認同。很多時候你自己覺得這樣稱呼沒問題,不代表大家都認同。至少,現代很多東西,都還沒有在詩歌中約定俗成的以一個詞彙來概括的。唐宋元明清,詩人們寫詩,都有自創語,有些自創語,在之後為大家所共識,就形成了固定的雅稱。有些自創語,在詩中能夠準确表達意思,指代事物,但脫離了詩和詩境,就是不能讓讀者或者其他人明白的。大家寫詩,一定要設身處地地在讀者的角度看待這些自創語。最近我在網上看有人寫詩,有一句:“林漸宿暮冠”,自己給自己翻譯成:傍晚了,林間的鳥漸漸的肅靜下來,用拟人倒裝的手法,樹林斜陽之際安宿下鳥的頭冠;還有一句“午蹤應飨客,碧語盡清歡”,作者自己翻譯成:午飯時分,鳥林幽靜,諸皆清歡,春天的滋味!大家看看,如果沒有作者自己解釋,誰看的懂?難道我們讀詩,還要作者在旁邊一句一句跟我們解釋是什麼意思嗎?這不跟現在越寫越玄乎的現代詩有什麼區别?這些,都是作者自創語的問題,大家在寫作時要盡力避免。

好了,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第六課——煉字。下一期我們講講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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