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丨江月

　　編 輯丨陶力,劉雪瑩

　　圖 源丨視覺中國

　　11月的第一個星期一（7日），在推特工作了兩年、在上周五遭遇裁員的Derek，将自己的姓名、職位、領英賬号、駐地、簽證情況、工作年限、是否合同工等七項個人信息，提交給一個行業互助的招聘網站。他告訴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期待獵頭盡快來找自己，以便在矽谷繼續“職業航行”。

　　Web2.0時代的明星社交公司推特，于10月27日“賣身”予埃隆·馬斯克，而後者在11月4日采取了大規模的裁員。3700名員工在那天清早發現，自己不能在公司Slack社交群裡發言，公司郵箱也被回收，Derek就是其中之一。

　　這隻是矽谷裁員潮裡的一個縮影。

　　11月剛開始，推特、Meta、Salesforce都開始大規模裁員，此前更是有無數創業型的科技公司早就開始削減人力成本。這其實是一股席卷全球的科技裁員潮。 裁員到底是如何發生的？互聯網科技公司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向被裁雇員和行業專家了解了行業内幕。

　　“金領”遭遇裁員

　　推特員工親述：裁員潮如何發生？

　　軟件工程是一種已經熱門了20多年的職業，它在美國西海岸創造了無數“金領”。在推特這樣一家web2.0時代的明星公司裡，軟件工程師是做什麼的？為什麼這次會被裁員？

　　Derek在推特的“工齡”大約是兩年，從事軟件工程崗，這也是衆多互聯網科技公司裡“含金量”最高的一個崗位。他認為，此次裁員不僅和推特的持續虧損有關，也和馬斯克的推特改造計劃有關。

　　個性鮮明的連續創業者馬斯克，在2022年即将結束之際，成功将推特納入囊中。他花費了大約半年的時間，斥資440億美元收購推特，于10月27日正式完成，而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裁員。

　　這是因為推特并非一隻“下金蛋的母雞”，眼下，該公司每天大概損失300萬美元。

　　作為web2.0的産物，推特的運營模式主要是搭建内容平台、收取互聯網廣告，但這顯然有點過時了。

　　從誕生到走向輝煌，推特的初期核心工作，主要是做好内容運營。将什麼樣的推文置頂、什麼樣的廣告不會打亂時間線、一條推文多少字合适、怎樣安置有邏輯性的連續推文、怎麼管理評論、怎麼發送多媒體形态的推文和評論……寫代碼的工程師，工作多到數不過來。

　　在打造出内容運營平台後，推特成為全球最知名的短文字社交平台之一，“名人效應”也随之放大。政要元首、韓流男團、NBA巨星、好萊塢演員等開通賬戶，發言往往引發千萬乃至上億人圍觀。換句話說，這個互聯網平台成功創造了“流量”。

　　以運營内容、創造流量打前戰，下一步就是收割互聯網廣告。總體來說，這就是web 2.0公司的打法“三部曲”，推特也不例外。

　　截至2021年末，推特在公開年報裡稱，雇員人數多達7500人。“推特多年來不斷在更新業務，不斷有新人進來開發不同的産品。”Derek對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說。

　　在推特的雇員架構上，第一部分像所有大公司，設立了CRM（客戶資源管理）、媒體溝通、戰略分析、人力資源、财務分析、IT等崗位；第二部分是社交媒體獨有的崗位，例如賬戶管理、廣告運營、美術設計等。第三部分是最讓人羨慕的，也就是互聯網“高薪”代表：軟件工程師。

　　軟件工程師自嘲自己是“碼農”，他們用代碼“繪制”在電腦網頁、手機app上的漂亮頁面和交互功能。

　　“工作需要不斷更新，早期隻有網頁，後來有了智能手機app（要區分iOS系統和安卓系統），現在要考慮多媒體。”Derek說。

　　盡管如此，推特的“碼農”還是讓新老闆馬斯克感到崩潰。馬斯克對推特的公開批評包括：推特是不是應該有一個編輯按鈕？推特的時間線布置是否不合理？推特是否通過内容設置阻礙了言論自由？

　　剛剛被馬斯克辭退的推特前CEO Parag Agrawal自己也是一名軟件工程師，他在2021年2月帶領推特發出“革新”聲音，稱要增加日活用戶，讓用戶不必再“無休止地把屏幕向下劃”。

　　“推特有很多新想法，比如還在開發将NFT交易平台融合到推文的工作。”Derek告訴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

　　不斷招聘“碼農”，其實是互聯網公司保持生命力、緊追潮流的手段。因此，矽谷“碼農”也一直是招聘市場上身價最高的一群人，一個初級入職的“碼農”獲得的“基本工資 股票”年收入，很可能達到15萬美元水平。出于推特的“禁令”，Derek無法透露推特的收入水平。

　　不過，外界一直傳言，馬斯克要對推特進行一番“大改造”，這就意味着“碼農”的工作内容也将發生重大變化。

　　據Derek透露，被裁的3700名員工覆蓋了各種不同的崗位和駐地，并非針對某一個部門或地區的裁員，裁員遍布總部舊金山、紐約、倫敦、新加坡等全球各個分部，其中也包含了不少軟件工程師。

　　Meta啟動史上最大規模裁員

　　當地時間11月9日，社交媒體臉書（Facebook）母公司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紮克伯格确認了整體裁員的規模，裁員人數約為員工總數的13%，總數達到11000人，同時将凍結招聘的期限延長到明年第一季度。

　　根據Meta今年9月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的文件，Meta的員工人數超過87000人，此次裁員比例達到13%，無論從絕對人數還是比例上看，都可以看作該公司史上最大規模的裁員。 紮克伯格撰寫了一封内部信，告知這個裁員消息。他稱：“對這些決定以及我們如何走到這一步，我要負責。我知道這對每個人來說都很艱難，我特别對那些受影響的人感到抱歉。”

　　崩盤壓力下的割肉

　　此次大裁員，發生在Meta承受巨大的市場輿論和資本壓力背景之下。就在不久前，該公司公布了第三季度季報，将壓力推向又一個高潮。

　　10月26日，Meta在股票交易結束後公布了截至9月末第三季度财報。這份讓人失望的财報，導緻該公司在次日交易時段出現股價“崩盤”，大跌24.56%。

　　自從在2021年下半年公布從社交網絡向“元宇宙”轉型的戰略以來，Meta的資本信任度大跌。在宣布“元宇宙”前，該股股價每股超過380美元，之後開始一路下滑，市值從超過1萬億美元跌落至當前的3000億美元不到的水平。

　　圖 / Wind

　　Meta的“元宇宙”策略成為衆矢之的，很多人批評紮克伯格在未知領域裡過于激進。沒有人能真正準确預言紮克伯格到底是對是錯，但在宏觀經濟具有下行風險的今天，任何公司的激進擴張計劃，似乎都會得到無情的教訓。

　　美國投資公司Altimeter Capital認為，Meta現在已經冗員太多、元宇宙開支太大。該公司首席執行官Brad Gerstner認為，如果Meta能把自由現金流增加一倍，股價就會有所提高。Gerstner還批評“元宇宙”稱：“在未知領域總投資超過1000億美元，是非常龐大和可怕的。”

　　Meta被裁員工已經在社交媒體上議論紛紛。對不少人來說，曾經進入Meta工作是一種夢想，很多人也在走進這家公司時躊躇滿志，但如今，夢想破碎的聲音出在矽谷和Meta位于全球多地的分部裡。

　　互聯網科技裁員潮開始

　　今年以來，不少互聯網科技公司陸續裁員，一股裁員的“寒潮”正從美國西海岸的灣區和舊金山、東海岸的紐約和波士頓等熱門科技創業城市經過。 11月8日，Meta宣布将裁員11000人，而原本的雇員人數大約有87000人。該公司于10月26日剛剛發布了第三季度業績報告，期内總收入為277.14億美元，同比下滑4%；淨利潤44億美元，同比大跌52%。

　　同日，企業軟件巨頭Salesforce也宣布裁員開始，第一批裁去數百名員工。有市場消息稱，Salesforce 本輪裁員總數可能達到2500人。而該公司在截至今年1月底的員工總數是73541人。

　　其他科技巨頭方面，也在11月陸續透露了人力成本的控制策略。

　　亞馬遜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已經暫停了新增雇傭。疫情期間，在線零售大爆發，令亞馬遜擴張過度，目前該公司已經開始采取轉租倉庫等形式，減少支出。

　　值得留意的是，由于電商仍然是亞馬遜招聘最多的業務，因此亞馬遜整體的全職、兼職人員加起來可能超過150萬人，其中大部分是在倉儲和配送部門工作的“藍領”。除此以外，亞馬遜也是全球最大的雲服務供應商，這部分業務會招聘大量軟件工程師、硬件工程師等。

　　打車服務供應商Lyft稱，将采取年内第二批裁員，涉及683名員工，占其員工總數的13%。此前7月，該公司解雇了60名員工。

　　手機芯片巨頭高通則在11月3日公布第四季度财報的同時宣布，以凍結招聘的方式去應對智能手機銷售放緩的問題，暫時沒有提到裁員。

　　此前，谷歌稱，今年第四季度招聘肯定會“放緩”，且需要用一段時間消化2021年大規模校園秋招的後果。不過，“招聘放緩”隻意味着人員增長變慢，而不是人員縮減。

　　除了上述大公司，更多的創業型公司也在悄然裁員。從美國的西海岸到東海岸，食品、交通、金融、醫療、零售、教育、健身、旅行、加密貨币在内的種種科技型創業公司，今年都在陸續進行裁員。

　　裁員影響如何？

　　正如上文Derek所述，裁員确實是減輕了公司成本負擔。不過由于衆多公司集中在一個時段進行裁員，這場裁員潮是否會引發美國互聯網科技甚或更大範圍的衰退？目前市場拭目以待。

　　首先，對被裁員工個人的影響如何？

　　目前，推特已有接近1000名員工在集體“自救”，他們通過一個有内部驗證的網上登記表，将自己的關鍵職業信息錄入，這個表格将提供給獵頭、同行公司。由于還在等待推特的賠償方案，Derek表示，應該可以借助相當于幾個月薪水的離職補償進行職業過渡。

　　前國金證券互聯網傳媒首席分析師裴培在其11月9日發布的公衆号文章中稱，他認為中高端勞動力、尤其是碼農等技術開發人員，非但沒有長期失業的擔憂，而且“漲薪潮流應該沒有結束”。

　　裴培認為，遊戲業務的火爆、電商滲透率的提升、人工智能應用範圍的迅速擴張、雲計算和SaaS迎來又一個春天，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如果今年你的親戚朋友家有孩子考大學，讓他學計算機仍然是一個非常合理的選擇，即便沒報上計算機也應該業餘學一些Python。”他這樣說。

　　盡管如此，遭受裁員的員工很難避免情緒低落的影響。剛剛被Meta裁員的一名人力資源崗員工在領英上寫道：“當我一年前加入這家公司，我滿懷信心，能為這家公司工作是我畢生的夢想。我過去常在路上想，如果我有機會去Facebook或者谷歌工作該多好！”如今，這個夢想剛剛破碎了，這名員工最後表達了對這番工作經曆的感激。

　　其次，對于互聯網科技公司的影響如何？

　　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初步整理了部分大公司的裁員比例，其中已經上市的Meta、Salesforce、Lyft、Peloton分别裁員13%、1%、13%、12%，著名的“人造肉”制造商Impossible Foods在10月裁員6%，東南亞電商小巨人Shopee在9月裁員3%，還有衆多創業型公司的裁員比例在個位百分數到30%之間，這樣的裁員比例反映的還是開源節流、增加運營現金流的需求。

　　Meta和推特的裁員讓人震驚，這是Web2.0時代的兩家明星，但似乎都在進入Web3.0之際，迷失了下一步的發展方向，并帶來了裁員的悲劇。時代明星為何會經曆這樣的身份隕落？這可能是因為急需進行重大投資的公司策略與當前下行危機的宏觀經濟之間，發生了沖突。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上海分中心研究員楊建文向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表示：“互聯網時代正經曆重大變革，公司必須為下一步做好打算，而這種面相未來的策略需要相當高的投資來配合。”

　　不過，宏觀經濟正面臨下行危機，互聯網科技公司在2022年遭遇了大規模的市值萎縮。今年以來截至11月9日，Meta的股價累計跌去70%，該公司曾經是美國互聯網科技界市值第五大公司，而今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想要給未來奠定廣闊空間，需要付出财務成本，但這又意味着需要在其他地方（例如人力）開源節流，不管走出哪一步都是艱難選擇。”楊建文向南方财經全媒體記者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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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編輯 劉雪瑩 實習生 梅樂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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