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唐僖宗廣明元年(公元880年),在京城長安,45歲的韋莊不僅經受了又一次科考落第的打擊,還遭遇到了黃巢兵亂、唐僖宗倉皇避蜀之事,而且,長安城淪陷後,身陷重圍的他不僅與親人們失去了聯系,還曾為病所困。
直到兩年後,也就是唐僖宗中和二年(882年),韋莊才離開了那座讓他傷心的城市隻身前往洛陽,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這一走就開啟了長達十二年的漂泊之旅,輾轉各地,艱辛嘗盡,他的足迹幾乎遍布了大江南北。
唐昭宗乾甯元年(公元894年),心有不甘的韋莊再次來到長安應試,這一年,59歲的他終于得以進士及第,不僅圓了自己多年的夢想,還被朝廷任命為校書郎。
十年辛苦不尋常。從中和二年出走長安,到乾甯元年進士及第,這中間隔了十二年的艱辛歲月,異鄉漂泊,輾轉各地,無以為繼,這一路的辛酸和無助,沒有親身經曆,誰又能感同身受呢。
韋莊的這首《與東吳生相遇》就是寫于進士及第不久後,在其出潼關時偶遇故友東吳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白首相逢,執手相看,不由得涕淚縱橫,萬千感慨,最終都付之為開口一笑,這一淚一笑,不僅寫盡了前世今生,還有對未來的美好展望。
十年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淚滿纓。
老去不知花有态,亂來唯覺酒多情。
貧疑陋巷春偏少,貴想豪家月最明。
且對一尊開口笑,未衰應見泰階平。 ——唐 韋莊《與東吳生相遇》
簡譯:
十年來身世漂泊,就如那水中的浮萍一般,老來與你相逢,不由得涕淚縱橫。
人老了,已經不在意花兒的美态,身在亂世,借酒澆愁,隻覺得還是酒有情。
人生不得意貧居陋巷,懷疑春天也少,人在發達時貴居豪宅,感覺明月最亮。
來日可期,姑且就讓我們對這尊酒開懷一笑,未衰之年應該能看到海内清平。
賞析:
“十年身事各如萍”,詩的首句直抒胸臆,寫自己流離失所的遭遇和經曆,亂世中,就像那浮萍一般,被流水裹挾着四處漂泊,無以為家,一個“各”字,點明友人和自己相同的人生際遇。 “白首相逢淚滿纓”,次句寫彼此情誼之深厚,生逢亂世,年近花甲,自以為此生再也難以相見了,豈料還能再次邂逅,真是意外的驚喜,淚雨紛飛,既是對往昔艱難歲月的回顧,也是摯友重逢喜悅知情的流露。
“老去不知花有态,亂來唯覺酒多情。”,三,四句是對往昔歲月的回顧,詩人與友人相識于青蔥歲月,少年不識愁滋味,彼時花月正好,詩酒唱和,來日可期,對未來有着極其美好的憧憬和追求。
“外地見花終寂寞,異鄉聞樂更凄涼。”,世事無常,曆經離亂,輾轉漂泊,颠沛流離中彼此都變得滄桑了,已經被痛苦和衰老折磨得沒有了吟風弄月的雅興,唯有借酒消愁,恐怕才能抵消那積郁在心中的無盡悲戚。
“貧疑陋巷春偏少,貴想豪家月最明。”,五、六句是對杜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深度解讀,是對自己“十年身事”的鳴不平,也是對彼時不平等社會制度的控訴,“陋巷”即簡陋的巷子,“豪家”指有錢有勢的人家。
韋莊生活在風雨飄搖的晚唐時代,彼時朝堂昏暗,政治腐敗,動亂頻繁,貧富差距懸殊,真正有才華的人飽受打壓,難有施展理想和抱負的舞台,雖然自己中了進士,祿食有望,但對社會現實,韋莊卻有着極為清醒的認知。
“且對一尊開口笑,未衰應見泰階平。”,後兩句是展望和期待,不能總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既然如今狀況都已經有所好轉了,那就要向好的方向去看吧,這兩句既是對友人的安慰也是詩人的自我慰藉。
“遊人記得承平事,暗喜風光似昔年。”,詩人曾經感慨末世之衰,追憶開元盛世之繁華,也曾渴望大唐的中興,所以,在此詩的結尾,他抒發自己的期望之情,那就是在未老之年,還能夠看到海清河晏,國泰民安。
“且對”也作“獨對”,“開口笑”狀歡樂貌,“泰階”是古代的星座名,分為上台、中台、下台共六星,兩兩并排而斜上,如階梯,古人認為泰階星出現,預示着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十年離亂,白首相逢,恍若夢中,執手相看,淚雨滂沱,憶往昔,多少辛酸和凄苦;暫拼一醉,老當益壯,向前看,來日尤可期,理應開口笑。
全詩就在這一淚一笑中走進了尾聲,但是它留給讀者的,卻是不盡的思索和回味,年華雖老,壯志不減,過往都成故事,未來無可限量……
寫在後面:
韋莊,字端己,出身世家,唐朝著名詩人韋應物四世孫,及至他出生時,家道已經中落,但是,貧寒的家境,并未泯滅他的才華,雖貧居陋巷,仍不墜青雲之志,刻苦攻讀,很早就詩名在外。
“平生志業匡堯舜,又拟滄浪學釣翁。 ”,既能夠輔助像堯帝和舜帝那樣賢明聖德的君主,也想要效仿滄浪水邊的漁夫,過着獨善其身的逍遙生活,韋莊在《關河道中》如此陳述自己的志向。
可是,生不逢時的他,60歲之前哪一個願望都沒有實現,他仕途的春天直到花甲之年才姗姗而來,而他的政治生涯,直到遇見了西川節度使王建,才屬于真正的開始。
“已聞陳勝心降漢,誰為田橫國号齊。”,對于時局的變化,韋莊始終保持冷靜的頭腦,他忠于大唐,可彼時的唐王朝已經走向末路,君主昏聩,宦官弄權,中興再無可能,而他隻有投靠王建,才能有實現理想和抱負的機會。
從光化三年(900年)入蜀,到武成三年(910年)離世,韋莊在蜀地得到了王建的信任和重用,一直做到宰相之職,而韋莊也不負王建所望,為蜀地的建設和發展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且對一尊開口笑,未衰應見泰階平。”,不論前半生的際遇有多麼不堪,如今都成過去,隻要心中有希望,眼中有光亮,年華老去又何妨?來日可期,一切都有可能,一切是最好的開始,就如花甲之年的韋莊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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