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是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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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孟婆湯過敏。
孟婆臉都黑了。
她的湯出現質量問題,可是孟婆職業生涯的巨大考驗。
我在身上一通胡撓,嚷嚷着要去找閻王告狀。
孟婆拉住我:「别!你不喝湯就是了。帶着記憶投胎,豈不美哉?」
确實美。
我威脅孟婆找後門,讓我投個好胎。
孟婆不得不妥協。
我出生皇室,投胎在貴妃肚子裡,本應是尊貴的公主。
奈何……
我剛一見天,就被穩婆掰開雙腿,看了一眼:「是位公主。」
立馬有丫鬟抱來一位男嬰:「瞎說!娘娘明明為大齊添了位皇子!」
我被白布襁褓裹着帶出宮,負責處理掉我的丫鬟心軟,沒把我扔到亂葬崗,而是丢在了大街上。
他們重男輕女,他們換孩子,他們無恥。
我恨不得俯地長嘯。
嗚呼!孟婆坑我。
一雙塗着鮮紅豆蔻的手将我拎了起來。
三四位穿着花花綠綠的美嬌娘圍到我身邊。
一位佩着大紫花的掀開襁褓看了看:「喲!是個女娃。」
聲音嬌滴滴的,嗲出我一身雞皮疙瘩。
「哪家父母這麼狠心,把女娃娃扔到咱們怡紅院?」
美女姐姐們嬉笑着開些玩笑話,簇擁着将我抱進屋子。
我滿腦子隻剩三個字,怡!紅!院!
投胎是公主,一朝降級到青樓。
我好憋屈,但我能怎麼辦?
我隻不過是個屎尿失禁的大廢物罷了。
2.
為了将來不接客,我隻好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才華。
我聰明伶俐,識文斷字,還會算數,能幫媽媽管賬。
本來想展現出我高超的醫術的,想想還是算了吧,我才五歲,我還是個小娃娃。
院裡的姐姐們都對我特别好,她們給我做好吃的,教我唱歌跳舞,教我怎樣打扮自己。
當初那個帶着大紫花的,伸手掀開我的襁褓的姐姐叫丁珺,她還教我怎樣讨男人歡心。
姐姐們都說,我絕對是下一任的花魁。
畢竟我才五歲就要學着怎麼魅惑人,這怎麼說都是赢在了起跑線上的。
但我是公主啊。她們都不知道我是公主,我也沒跟旁人提起過。
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
3.
九歲,怡紅院終于來了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她父母雙亡,是被嫂嫂賣過來的。
她叫丫丫。
她不吃不喝了好多天,也不下床。就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哥哥會來救她。
幾天後媽媽帶着好幾個姐姐按住丫丫,花魁姐姐端着碗小心細緻地給丫丫喂粥。再不吃飯,丫丫就要餓死了。
丫丫抱着花魁姐姐嚎啕大哭,我醋了,花魁姐姐一直都是最喜歡我的。
不過後來跟丫丫成了好朋友,我又不吃她的醋了。
4.
我十歲時,丁珺姐姐被贖走了,被轎子擡走的,她做了大戶人家的小妾。
我們都很替她開心,雖隻是個妾,但到底不用取悅别的男人了。
5.
十二歲,我開始吟詩作賦,才名遠播。
很多人慕名前來,想看看我這個青樓出身的才女長什麼樣子。
十二歲的小娃娃有什麼好看的,無語。
我不過是想向媽媽證明自己的價值,我不接客也能給院裡帶來收益。
媽媽看着世俗圓滑,其實她對我們很好。就算是那些年老色衰的姐姐,她也給她們銀子,為她們提供衣食住宿。
6.
花魁姐姐有情郎了。
我很喜歡花魁姐姐。她很美,很溫柔,愛笑,也很專情。
我沒說錯,她是青樓女子,但她專情。
她的情郎是位清隽的窮書生。他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湊錢才能買下花魁姐姐的一夜。
花魁姐姐說他每晚什麼都不做,摸個手都害羞得紅了臉。
但他會給她念詩。
7.
十三歲,我和丫丫上街選購布料的時候,聽說丁珺姐姐被打死了。
她隻是個妾,被正妻下令打死了丢出門外時,衣不蔽體,渾身鞭傷,連最後的體面都沒有。
我們去了那戶人家的府門外,沒問出丁珺姐姐葬在何處。
她是最會勾引男人的,可最後她将自己托付的男人,連一副薄棺材也沒為她備。
丫丫又開始喪了,她總感慨自己的人生,擔心自己的未來。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總安慰她,「我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丫丫說過我是個安慰人的小天才。
8.
其實我上輩子也是個普通人。我是個大夫,醫術精湛,是當年宮裡唯一的女太醫。
一位公主害病我沒能治好她,所以皇帝處死了我。
于是我投胎,也想過把當公主的瘾,誰知道沒那命呢。
我也想問,這輩子就這樣了嗎?誰知道呢。
9.
丫丫比我大一二歲。
媽媽嫌她的名字土氣,給她取了個新名字,叫蓮姬。
「蓮姬,明天開始你去接客。」媽媽平淡地告訴她,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我還是叫她丫丫。
丫丫剛開始時還找我哭鼻子,後來漸漸地就麻木了,甚至開始主動勾引男人了。她勾引男人的技術,比丁珺姐姐還要好呢。
丫丫拼命接客給自己攢贖身錢。她說自己見識過的男人多了,也學到些男人的志氣了。
其實我才是得了丁珺姐姐真傳的,但我不想接客,不想魅惑。
我有些想丁珺姐姐了。
10.
花魁姐姐的情郎中了狀元。
他給了花魁姐姐一大筆錢,從此再也沒來過了。
花魁姐姐說他還沒碰過她,他嫌髒呢。
花魁姐姐真像一朵花,為情所傷之後,迅速地就凋零下去了。
她卧病在床咳嗽不止,我喂她喝藥,心疼地看着她蒼白憔悴的臉。
花魁姐姐燒掉了她最愛惜的木簪子。
那簪子是書生送給她的。
書生沒錢,親手為她雕了一個根簪子。
11.
花魁姐姐走了。平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們,全都身着缟素為她送行。
送行隊伍裡還有她的幾位恩客。
我覺得世上之人有好有壞,自然也是有好恩客的。
12.
我成了新一任花魁。
我還過了把才女的瘾,題的豔情詩傳遍大街小巷,将怡紅院的名聲傳得響當當。
丫丫說我這麼有才華的青樓女子就像會飛的母豬,讓人想吃又覺得不敢吃,甚至還擔心自己吃不起。
丫丫的小嘴兒最甜了。
13.
花魁姐姐走後,媽媽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把身子也熬垮了。
她讓我好好聽話,等她走後就把怡紅院交給我打理。
媽媽說,我從小在院裡長大,把姐姐妹妹們交到我手裡,她也走得放心。
我覺得媽媽這輩子很值得,至少見過的美人是夠多的。
我們怡紅院的姑娘,個個人美嘴甜心腸好。
14.
丫丫快攢夠贖身錢了。
可她的哥哥病重,嫂嫂不願拿錢治病。丫丫又把自己的贖身錢給哥哥了。
她剛被賣到這裡的時候,不吃不喝等了哥哥兩三天,她哥哥也沒帶着銀子來贖他。
丫丫有沒有志氣我不知道,反正她是夠義氣的。
我給丫丫的哥哥看了病,開了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而且我想證明給丫丫看,我也挺夠義氣的。
丫丫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醫術的,我也懶得編理由,就說随便瞎學的。
丫丫呵呵冷笑,說我的藥要是不小心把她哥哥喝死,她嫂嫂為了錢,說不定能賴我一輩子。
我真的好害怕,委屈地趴在丫丫的胸脯上狠狠地蹭了一把。
丫丫說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女流氓。
丫丫說話最好聽了,那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
15.
我正在伺候媽媽喝藥的時候,奎婧妹妹找了過來。
她說外面來了幾個出手闊綽的貴客,指名道姓要我作陪。
奎婧妹妹比我小四歲,今年将将十二,生得白白瘦瘦,沒被賣來之前,是在雜耍班子裡習武的。
媽媽擺擺手讓我趕緊去陪客。
我沒有跟媽媽撒氣耍賴鬧着不去,媽媽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
左右不過是彈個曲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抱着琵琶走進房間,溫順地在屏風前坐下。
這幾位貴客都是些富家公子哥,個個儀表堂堂,風華正茂。
我隻在進房間的時候匆匆瞥了他們一眼,之後一直低着頭垂着眼睫。
一曲奏畢,他們邀我上前飲一盞茶。
茶是他們自帶的,茶具也是。
我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香如蘭桂,味如甘霖。
姐姐們抱怨那些手腳不幹淨的客人,總是會趁機揩一把油。但這些客人沒有,甚至連打趣我的話都沒有。
他們都是正人君子。
他們聊天的話題我聽不太懂,不過我可以趁着自己存在感不強,悄悄地打量他們一番。
這一行五位公子,個個錦衣華服,氣質不凡。
不過最出衆的還屬坐于首位的那位白衣公子,他神情淡漠,貌若嫡仙,約莫隻有十八九歲的年齡,氣質卻是說不出的溫柔内斂。
既有鮮活明晰的少年氣,也有着歲月沉澱出的厚重感。
我自以為見識過的男人比吃過的飯還多,可眼前這般俊逸清朗的男子,似乎生來就該吸風飲露,不問塵俗。
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見我茶湯見底,在與藍衣公子交談間隙,拎起茶壺,親自為我倒了一杯。
16.
媽媽強撐着身子下床,主持了我的及笄儀式。
她說花魁姐姐死得太早了。她還說要在死之前,立起怡紅院新花魁的名号。
「及笄之後,你就要做真正的女人了。」
我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我拒絕不了。
我派人給丞相長子送了一首詩,丞相家族勢力雄厚,關鍵時刻能幫上我大忙。
參加儀式的人,都是些了不得的權貴,我抱着琵琶上台,唱的是我自填的詞,音色清亮。
一片喝彩聲。
媽媽走到我身邊,對着台下衆人說道。
「今日怡紅院的頭牌開門迎客,價高者得。」
衆人情緒更加高昂,也有無數戲谑輕佻的眼神。
二樓的包間都拉了簾,看不見裡面坐了些什麼人,不過肯定是個頂個财大氣粗的。
今夜拍下我的,肯定會是包間中的客人吧。
17.
我知道會是他,那天坐于首位的白衣公子,相府嫡長子,俞啟淮。
月隐星垂,共處一室。
他散漫地沏茶。等待屏風後的我慵懶地洗漱、梳妝。
我們将太多的時間花費在了精緻的等待裡,所以當他低頭輕吻我的時候,我酥軟了身子,雙眼迷蒙,幾乎化作一灘春水,微漾在他的懷裡。
「你是怎麼知道的?」俞啟淮輕柔的替我撥開脖頸處的亂發,眼神深沉地望着我。我居然害怕他會咬斷我的脖頸。
他問的是我怎麼猜到了他的身份。
我說青樓女子收集到的情報,相當一部分具有價值。
我的肩膀上有一處蓮花胎記。
俞啟淮垂着睫羽,近乎虔誠地吻了那裡。
紅燭昏羅帳,晏晏一晌歡。
18.
俞啟淮包下了我一個月,可第一晚過後,他已經四天沒來過了。
丞相府真是錢多了沒地兒燒,包下我一點都不便宜。
我樂得清閑,一心一意地在榻前伺候媽媽。
媽媽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她虛弱地靠在床上,整日整日注視着窗外小小的院子,臉上滿是溫柔的神情。
病重的媽媽真的好溫柔。
她拉着我的手忏悔,說她這輩子禍害了很多好姑娘。
但其實,她也救了很多可憐女孩的命。
我好希望那個圓滑世俗的媽媽能夠回來,拎着我的耳朵罵我賠錢貨,又自掏腰包給我們買精緻的糕點。
她告訴我,她年輕時懷過一個孩子。但孩子的父親不認,院裡的老鸨強迫她将孩子打掉了。
她告誡我,頂着這卑賤的身份,不該對任何男人動情。
19.
花魁姐姐去世不到半年,媽媽也撒手人寰了。
院裡的姐姐妹妹們個個哭腫了眼睛。
媽媽下葬那天下起了綿綿細雨,我長久長久地站在媽媽碑前。
她将對孩子的愧疚一直帶到了墳裡。
丫丫紅着眼睛找到我。
她說整個京城都在傳,王永甫要娶二公主為妻。
王永甫是花魁姐姐的情郎。
丫丫被那王八蛋氣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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