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晚，上海交響音樂廳，《玉亦萬重——歌中的唐詩之路》上，低男中音沈洋、鋼琴家張奕明、演員王耀慶共同呈現了22首全世界作曲家為唐詩譜寫的藝術歌曲。其中最早的創作于100多年前，最晚的創作于今年，歌詞包含英語、德語、俄語、瑞典語、捷克語等7種語言，絕大多數作品未曾在中國上演過。

緻力于中國鋼琴作品研究和演奏的張奕明拿到曲譜很驚訝：“其中有90%的作品我都沒聽過，原來有這麼多外國作曲家為唐詩寫過藝術歌曲，‍‍還寫得這麼好。就像各式各樣的水，最終融為大海，藝術就是我們的大海。”

演員王耀慶繼一人分飾22個角色，和上海交響樂團合作交響戲劇《培爾·金特》之後，在這場音樂會中擔當講述者角色，他笑稱自己是沈洋的“嘴替”，替他講述音樂背後的故事。“一場音樂會幾乎‍‍窮盡了我47年人生裡對中文的理解。我不僅要告訴觀衆，看，世界上有這麼多因唐詩而起的美好作品，還要告訴他們，這些創作者身處怎樣的曆史和文化背景，因何譜寫出這樣的音符。”

用三種語言演唱同一首唐詩

“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所以終日醉，頹然卧前楹。”

一首李白的《春日醉起言志》，沈洋在音樂會上用德語、英語、漢語三種語言唱起，三首作品分别來自瑞典作曲家埃米爾·馮·舍格倫、英國作曲家西裡爾·斯科特、中國作曲家葉小綱。他們在不同時代，曾被這同一首唐詩啟發，譜寫出迥然不同的旋律。

“舍格倫的版本像一曲歐洲人的《飲酒歌》，你可以想象一個留着大胡子的大漢在唱。斯科特的版本，有英國紳士微醺的感覺，但也十分豪邁。葉小綱老師的版本，更多的是中國人内心深處的隐忍，積蓄至最後爆發出一種力量。文明的交流互鑒盡在這些音符中。”沈洋說，“就像我造的‘玉亦萬重’這個詞，玉代表中國文化，可高貴華美，亦可不屈堅忍，多重且厚重。”

值得一提的是，葉小綱的《春日醉起言志》選自他的聲樂套曲《大地之歌》。指揮家餘隆和上海交響樂團為DG唱片的第二張專輯《大地之歌》收錄了馬勒和葉小綱一西一中兩位相隔近百年的作曲家的同名作品。餘隆說：“通過比較兩部《大地之歌》，人們可以聽見東西方對愛、快樂和死亡的不同感受。”

全世界都在講述中國故事

過去十年，沈洋一直在尋找外國作曲家譜寫的中國故事，陸續搜集到超過500首作品，包括歌劇、交響樂、鋼琴曲、藝術歌曲等。遠如普契尼歌劇《圖蘭朵》、馬勒的交響聲樂套曲《大地之歌》等，近如剛剛在德國演過的克萊門斯·馮·弗蘭肯斯坦的歌劇《李太白》。

漸漸地，沈洋将目光聚焦于世界作曲家為中國詩歌所作的藝術歌曲，僅他知曉的就超過百首。他介紹，自十九世紀後半葉以來，西方開始重視翻譯和研究中國古詩詞，成為當時正在海外興起的“中國文化熱”的焦點，也為當時西方作曲家的音樂創作提供了新的靈感。

“玉亦萬重——歌中的唐詩之路”音樂會選取了其中頗具代表性的作品。比如，為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譜曲的漢斯·加爾是一位來自奧地利的知名作曲家，他在20世紀維也納樂壇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約翰·阿爾登·卡彭特是美國作曲家，其筆下的劉禹錫《和樂天春詞》帶有美國人天生的樂觀與幽默；阿瑟·布利斯爵士是一位恪守英國音樂傳統的先鋒派英國作曲家，他譜寫的李白《子夜吳歌·春歌》别有韻味。

沈洋說：“其實早在一百多年前，世界各地喜愛中國文化的人，就已經開始運用他們擅長的藝術來講述中國故事了。中國文化的魅力比我們想象得大，影響也比我們所知道的要更深遠。”

一場謝絕掌聲的音樂會

音樂會上還有一首世界首演的作品——美國“80後”作曲家尼科洛·安森創作的《山石》，靈感來自韓愈的同名詩作。尼科洛·安森中文名叫劉家承，是個能說一口地道中國話，還會寫古詩的中國女婿。

張奕明說：“很難想象，安森僅用三天就完成了創作。這是一首叙事詩，講述韓愈在寺廟中居住一晚，得到心靈感悟的故事。詩中并無跌宕起伏的情節或是強烈激蕩的情感，但年輕的作曲家卻能于平淡中辨真意，精準捕捉到詩人微妙的情緒變化，且在歌曲中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令人長久沉浸。”

在22首藝術歌曲中，有一首捷克作曲家帕維爾·哈斯根據張九齡《望月懷遠》創作的藝術歌曲。沈洋說，這是這位猶太人的“天鵝之歌”，寫完幾個月之後，他就在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毒氣室裡被殺害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作品，靈感來自中國的唐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那種思鄉之情、對生命的渴望，為何是在一個一千多年前的中國人身上找到了倒影？”

這場音樂會還有一個友情提醒：“本場演出不設掌聲，請勿在曲目間鼓掌。”沈洋說：“‍‍在曲目之間，我們不會給你鼓掌的機會，即使謝幕的時刻，我也希望謝絕掌聲，把掌聲留給這些作品的創作者吧。我希望最後給觀衆留下的是一種感動，希望他們去體會，跨越千年，‍‍詩歌在我們的内心中究竟能引起怎樣的波瀾。”

欄目主編：施晨露 文字編輯：施晨露

來源：作者：吳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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