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爾當地時間12月13日22時,盧塞爾體育場,梅西領銜的阿根廷隊3比0戰勝克羅地亞隊,率先晉級卡塔爾世界杯決賽。4天之後,還是這塊球場,将見證梅西能否拿到自己的第一座,也可能是最後一座大力神杯。
全世界的球迷聚焦卡塔爾時,遠在浙江打工的陳進銀,每天仍像往常一樣來到工地。他掏出手機,世界杯的新聞鋪天蓋地地湧進來。他不懂也不愛看足球,但每次刷到在盧塞爾體育場的比賽都會暫停,下意識地盯着畫面裡這座陌生又熟悉的場館。
這座位于卡塔爾首都多哈以北20公裡的體育場,外形輪廓像一隻巨大的“碗”,能容納92400名觀衆,曆時5年建成,總耗資達7.67億美元。
陳進銀和李曉武是參與建設場館的4600多名中外工人中的兩位,他們一起在距場館幾百米的工人營地住了一年多。
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但陳進銀仍然一眼就能分辨出看台上的觀衆位于哪個方位。他能看到自己親手摸過的一根根鋼管被精心塗裝上金色,在人聲鼎沸的歡呼中,沉默地支撐着這座龐大的場館。
卡塔爾世界杯主場館盧賽爾體育場由中國鐵建國際集團有限公司承建。圖/IC photo
印在錢币上的體育場
盧塞爾體育場位于卡塔爾首都多哈以北20公裡的盧塞爾,世界杯讓這座沙漠中的小城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球迷。
十幾年前,盧塞爾還是介于沙漠與海洋之間的一座小城鎮,遍地沙土。為了舉辦世界杯,卡塔爾政府投資上千億美元,将其打造成一座嶄新的綠色城市。現如今,這裡有奢華的高爾夫球場,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以及數座五星級酒店。濱海大道兩旁棕榈樹搖曳,豪華遊艇遍布水濱。盧塞爾體育場更是成了卡塔爾的地标性建築之一。
卡塔爾旅遊局官方稱,體育場外形設計受阿拉伯人傳統的椰棗碗和琺琅燈籠啟發,整體外形呈馬鞍狀,外幕牆是銅色圓形玻璃,配上内部燈光,使得它在夜間格外璀璨,像極了沙漠中的一隻“金碗”。
11月20日,四年一屆的男足世界杯在卡塔爾開幕。根據賽事安排,共有64場比賽分别在散布于五個城市的八座體育館中舉辦。其中,盧塞爾體育場将承辦包含決賽在内的十場比賽,以及12月18日舉行的閉幕儀式。
根據國際足聯官網的數據統計,在已經進行過的多場比賽中,這座可以容納超過八萬觀衆的場館幾乎每場都座無虛席,上座率超過90%。
就是在這座球場,阿根廷、巴西等球隊迎來了在本屆世界杯的首次亮相。梅西、C羅、内馬爾等,都曾在這座球場的草坪上揮汗如雨。數以萬計的球迷在這座球場内歡呼慶祝,也讓這座球場成了世界的焦點,為人們所熟知。
世界杯比賽期間,32支參賽球隊的國旗被設計成三角形旗幟,在場館前的空中依次懸挂。身披旗幟、臉上塗着油彩的人群絡繹不絕,推着輪椅、拄着拐杖進場的球迷也并不少見。時不時還會有人在場館外跟随着音樂即興跳起舞,甚至有人把小型樂隊搬到了這裡。
對于這座如今聞名全球的體育場,秦思危(化名)的記憶還停留在兩年前離開卡塔爾的時刻。
為了承辦世界杯比賽,卡塔爾政府投入70億美元修建了八座體育場館。秦思危所在的中國公司承包了其中兩座新建體育館的鋼結構建造工作,其中一座就是盧塞爾體育場。
作為一名德國隊球迷,在為今年世界杯德國隊表現不佳惋惜的同時,秦思危總是會想到四年前的世界杯。那時,他在剛剛動工不久的盧塞爾體育場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走進當地酒吧,與球迷一起歡呼,享受難得的休閑時光。
今年的世界杯,他在電視上看到,盧塞爾這座沙漠小城已經大變樣。看着電視上金碧輝煌的“大金碗”,光影交錯間,他覺得自己并不隻是一個觀衆。
公開信息顯示,盧塞爾體育場由中國鐵建與卡塔爾HBK公司負責聯合建造,其中中方參建人員超過千人。在來自全球15個國家的110家大型企業、4600多名中外建設者共同協作下,體育場于2017年4月11日動工,耗時五年,2022年9月正式投入使用。
作為這座體育場的一線施工人員,李曉武和陳進銀并沒有親眼見過它完成施工的最終樣貌。結束體育場的鋼結構工程後,他們便離開卡塔爾回到了中國,投入了新的工程。兩年半後,随着世界杯的開幕,這座體育場突然成了世界關注的中心。
盡管他們對足球都不是太熱衷,也沒有時間熬夜看比賽,但在老家的同學聚會時,大家圍坐在一起會聊起,“世界杯那個最大的場館,就是老李蓋的。”李曉武突然想到在高溫下為了确定材料安裝順序和“領導們”力争的自己,“還是覺得挺自豪的。”
如今,這座新的卡塔爾“地标”建築,已經被印在當地2020年發行的面額為10裡亞爾的新版紙币上。
施工中的盧賽爾體育場,看台已經基本安裝完成。受訪者供圖
盧塞爾初印象
秦思危是在2017年7月抵達盧塞爾新城的。
那是他的第一次出國之旅,等待他的,是一塊巨大空地上的腳手架。
秦思危記得,當地的同事開了一輛2006年産的二手凱迪拉克跑車來接他,這輛車是同事花一萬多卡币淘的。回去的路上車的空調突然壞了,四十多攝氏度的高溫,讓秦川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根據卡塔爾當地法律規定,外國公司在當地進行經營活動,必須與卡塔爾當地“保人”合營,且保人最低占股不低于51%。秦思危的工作,就是在中國公司與卡塔爾方保人之間溝通交流,保證财務和行政工作的順利完成。
高溫隻是秦思危遇到的第一重挑戰。在此後四年的卡塔爾生活中,他多次因為不了解當地的生活習俗惹上麻煩,比如遞文件該用哪隻手,與異性在公共場合如何交流,與當地人共同工作時的穿着,等等。
由于承擔着中外雙方溝通的重擔,大大小小的事務秦思危都要參與。其中有一項十分重要的工作,就是負責管理從中國來到5000公裡外的卡塔爾施工的工人團隊。
盧塞爾的海邊,新修建的高樓幾乎都在施工中。受訪者供圖
李曉武是衆多中國施工團隊中一支施工隊的領班。這個施工隊共有118個,陳進銀是其中之一。
2019年9月,李曉武、陳進銀和其他工友一起從河南老家來到卡塔爾。李曉武在行李裡塞了幾塊月餅,準備在中秋節分給工地上的工友們。一下飛機,一股熱浪一下子就撲了過來。
自2007年起,李曉武和陳進銀不僅參與過鳥巢等國内大型體育館的施工,還曾在剛果、阿爾及利亞等數個國家參與過多個海外體育館的建造,有着豐富的施工經驗。
在參與北京鳥巢體育場施工時,李曉武聽說,當時唯一的一台800噸吊車,是從新加坡調來的,用完後就買了下來。而在10年之後的卡塔爾,他發現施工高峰期有三台吊車在同時運作,全部由中國制造,其中承重最高的一台,最高可吊1600噸的材料。
與秦思危初來時面對的沙漠相比,李曉武等人到達盧塞爾時,這裡已經大相徑庭。盧塞爾體育場已經初具規模,密密麻麻的座椅正在緊鑼密鼓地搭建中。在一片灰色看台中,紅黃相間的塔吊正在不停地運轉,中國工人之外,來自尼泊爾、印度、孟加拉國等國的工人,也在熱浪中埋頭苦幹。
除了遠處的低矮建築外,周邊依然是大量未經開發的沙漠,初具雛形的盧塞爾體育場如同龐然大物般蜷伏着。
整個體育館建設難度最大的部分是共計24段壓環的搭建,在陳進銀到達的前一個月,第一段壓環剛剛被安裝完畢,孤零零地被放置在70多米的高空處。
高溫之下,工人們正在為體育場安裝鋼結構。受訪者供圖
40攝氏度的高溫
李曉武和陳進銀等工人們到達卡塔爾後,立刻住進了工人營地,投入施工。盡管此時已經過了氣溫最高的七八月份,但最高溫依然超過了40攝氏度。
熱帶沙漠氣候讓卡塔爾的夏季漫長而炙熱,從4月一直到10月,氣溫最高時可達50攝氏度。由于三面環海,空氣濕度大,悶熱更加重了高溫帶來的不适。高溫作業成了施工團隊面臨的第一大難題。
李曉武和他帶領的施工團隊負責體育場整體鋼結構的搭建,就是用總重30000噸的鋼闆搭建起體育館的形狀和骨骼,是讓盧塞爾體育場從設計圖紙上“走下來”最重要的一步。
吊裝、鋼闆拼接、組裝焊縫、拼裝……盡管工作内容看起來跟其他體育場館的建設并沒有什麼改變,但李曉武覺得,這是他入行多年來最艱難的一次工作。
時隔三年,回憶起那種酷熱,李曉武似乎還有所感覺。在工地上走上兩百米,渾身就會濕透,汗水順着臉頰和下巴往下淌。手剛一垂下,汗水就會順着胳膊“啪嗒啪嗒”滴到地面。空氣裡海水的鹹味和陽光照射的焦糊味混在一起,令人頭暈腦脹。
伴随着機器的轟鳴聲和飛揚的塵土,在未成形的場館骨架正上方,太陽毫無遮擋地焦烤着整片大地。李曉武覺得,自己的毛孔在擴張,不停地流出汗水,把黏在胳膊上的塵土都沖了下來,心跳越來越快。
為了保證工人的身體健康,工地上還停着裝有空調的大巴車。一旦工人有需要,可以上車休息。工地還建立了高溫預警,一旦溫度超過40攝氏度,就會在工地豎起紅旗,要求工人立刻停工。
真皮圍裙、厚重的工裝、防護面罩、眼鏡、橡膠手套……根據工地的要求,工作人員施工時需要穿戴規定的裝備,有人随時檢查,不可以随意穿脫。
李曉武明白,這是為了保護工人的安全。但在近40攝氏度的高溫下,這些防護裝置成了一種“阻礙”,讓人呼吸不暢,頭腦發暈,隻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能把人燙傷的鋼管上。撐過十幾分鐘,等身體逐漸适應後,再咬牙堅持下去。
卡塔爾方面對建築的要求标準極高。這一點秦思危最有感觸,有時一份簡單的文件需要七八個人簽字,就連買一把尺子都要先通過多方核對。
為了既能趕工期又避開高溫,工人們分成幾個班次輪流工作。第一班從早上五六點到中午十一點,熬過最熱的高溫時間,第二班從下午三點工作到七點,晚班則是從晚上七點一直工作到淩晨四點。
陳進銀在非洲好幾個國家工作過,對他而言,高溫作業也并不是第一次,但卡塔爾這樣難熬的高溫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些國家裡,卡塔爾是最熱的。”
隻要一走動,馬上就會出一身汗,有些月份的最低溫甚至比其他國家的最高溫都要高。盡管工地上有給工人降溫、休息的大巴車,但在高空作業或者工程緊迫時,休息的時間并不是十分寬裕。
因此,盡管并沒有額外的酬勞,但陳進銀更喜歡上夜班。傍晚七點後,氣溫會慢慢降下來,工作起來會更舒适,比起難耐的高溫,他更願意熬夜通宵工作。卡塔爾和中國有五小時時差,淩晨四點下班時,中國已經是早上九點,這讓他覺得晚班的時間沒有那麼不可接受。
2019年12月7日,陳進銀坐在塔吊的駕駛室裡,在有節奏的敲打聲中看着不遠處的吊車緩緩将幾百噸的壓環拉起,這是第13段壓環,代表工程即将過半。看着眼前藍白相間的塔吊,他念叨着,“越來越快了,馬上就要完工了。”
2020年10月1日晚,技術人員在體育場走道上查看施工進展。受訪者供圖
另一種生活
2019年的盧塞爾,還沒有當下世界杯的熱鬧與繁華。
陳進銀和李曉武記得,因為語言不通,當地習俗又與中國相差較大,工人們絕大多時間住在工人營地裡,吃穿都由工地提供,開具出門條才能離開營地。
在他們看來,卡塔爾工人營地的居住條件幾乎算得上是他們住過的最好的工地營地之一。盡管是臨時修建的闆房,但四人一間的房間,面積超過20平方米,儲物櫃、空調等一應俱全。清潔工随時打掃衛生,連樓道裡都安裝了空調。飯菜也足夠豐盛,中國工人的三餐,甚至專門有中國廚師負責。
在有限的一些外出時間裡,陳進銀最常去的地方,是一家叫“黃河超市”的中國超市。盡管和中國比起來物價昂貴得多,但總算能買到一些更親切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比如比當地水果更便宜的中國産蘋果。
出門不便的時候,陳進銀他們會列一個購物單,超市老闆送貨上門。工人們幾乎所有自己購買的生活用品,都來自這家超市。
工人宿舍内部,一間房間四個人,用簾子隔開。受訪者供圖
晚上沒有排班的時候,陳進銀有時會和朋友們一起找家酒吧喝酒。在嚴格禁酒的卡塔爾,這是他們唯一能找到、可以合法喝酒的地方。酒吧靠近海邊,工地以外,陳進銀對卡塔爾印象最深的,就是這片海。
每當夜幕降臨,為了躲避白天的高溫,極少出門的當地人,會駕駛着豪車特意從多哈來到這片20多公裡外的海邊,拿出帳篷、燒烤架等露營裝備,一家人在海邊玩個通宵,直到淩晨四五點。看到過幾次後,陳進銀感歎,“看起來還挺舒服的。”
盧塞爾慢慢地建成了,越來越多的棕榈樹被種植在城市裡。陳進銀聽當地人說,一棵樹的維護費用,每年需要至少三萬元人民币。在卡塔爾看一個家庭有沒有錢,其中一個方法就是看看門口有沒有種樹。
建造盧塞爾體育場的工人除了中國人,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的工人占了大多數。據李曉武觀察,中國工人主要負責切割等工作,而其他國家的工人主要負責安全監護等。中國工人的薪水,一般是在國内工地施工的1.5倍左右,而這些國家工人的薪水相對低一些。
李曉武記得,每周會有一輛取款車來到工地,供工人們取款。中國工人基本都會取500裡亞爾面額的紙币,而孟加拉國的工人幾乎都隻取50裡亞爾或100裡亞爾面額的紙币。
卡塔爾的物價水平遠高于工人們的消費能力。李曉武說,蔬菜水果的售價折合人民币,一公斤要幾十元。工人們去超市買水果時,大部分都是隻買最便宜的蘋果。而高額投資、摩天大樓、豪華遊艇這些,離工人們更是遙遠。
當地人常來遊玩的奢華場所。受訪者供圖
離開時的“紀念品”
2020年4月起,伴随着新的夏天到來,新冠病毒開始在卡塔爾大肆傳播。
原本就需要裹得嚴嚴實實的工人們,為了防止疫情感染,被要求在施工時必須佩戴口罩。這讓他們更加呼吸不暢。随着溫度的逐漸升高,這條規定改為施工時身邊如果沒有其他人,可以暫時摘掉口罩。
但這并沒能阻止新冠病毒的傳播。到項目結束時,100多人的施工團隊裡,共有20多名工人被感染。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什麼後遺症,身體恢複後就又回到工地,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但疫情讓工期又一次延長了。2020年10月,李曉武所在施工隊伍的場館建造工作終于結束了。最後也是最大的問題擺在了工人們面前,由于航班“熔斷”政策,卡塔爾已經沒有直飛中國的航班,他們無法買到回國的機票。
李曉武和工人們兩次找到了中國駐卡塔爾大使館,求助中國大使館參贊。最終在各方協調下,工人們得到批準,可以先從卡塔爾前往巴基斯坦,再轉機回中國。
經過了兩個月的等待,從2020年12月開始,工人們開始分批踏上回鄉之路。他們先在卡塔爾隔離20天,再前往巴基斯坦。在巴基斯坦隔離半個月,檢測後滿足登機要求,從巴基斯坦登上回國的飛機,在武漢降落,在武漢再隔離半個月後,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2020年9月8日,完成所有合攏工作後,工人們制作了體育場造型的蛋糕慶祝。受訪者供圖
2021年初,在完工四個月後,作為最後一批施工隊伍中的一員,李曉武終于可以回國了。
就在那時,卡塔爾新發行的紙币,盧塞爾體育場作為标志性建築,被印在了十元紙币上。工人們商量着,想辦法拿到紙币,留作紀念。
陳曉武想了很多辦法,但都沒拿到。就是他們在多哈機場準備登機回國前,有了意外之喜。他們想把手頭最後的卡塔爾貨币換成人民币時,竟然發現機場換彙處有新發行的紙币,上面印的,就是昨天還在眼前的盧塞爾體育館。工人們趕快換了新紙币,留作最後的紀念。
陳曉武将紙币分了分,他自己拿到了兩張。卡塔爾的20裡亞爾折合人民币不到40元,在卡塔爾當地甚至買不了一公斤新鮮蔬菜。但陳曉武覺得,在帶回來的行李中,它們最珍貴。
飛機在轟鳴聲駛離跑道,卡塔爾的高樓大廈慢慢變成小方塊,直到消失不見。在飛機上,李曉武想起一件遺憾的事,離開卡塔爾前他領到了一筆獎金,決定和朋友一起去逛商場。在一家奢侈品店裡,他看中了一款手表,思來想去沒舍得付款,“在國内就很難買到了,很多男人不是都想買塊貴點的手表嗎?我當然也喜歡。”
秦思危回國的時間更早一些,2020年9月,他從卡塔爾回國。他離開的時候,場館已經接近完工。整個體育場像一座小型的鋼鐵森林般矗立着,周邊也從沙漠變得高樓林立。他站在場館前,還是能回憶起初到卡塔爾撲面而來的那股熱浪,以及沙漠中地标一樣的腳手架。他在心裡默默地跟這座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告别,“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了,但我會永遠記得這段難忘的歲月。”
他也帶回了幾張紙币留作紀念,心裡還有些抱怨,“怎麼才是10裡亞爾的,應該印在500裡亞爾的錢上,那是最大的面值。”
新京報記者 侯慶香 編輯 袁國禮 校對 陳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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