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向子光的小書攤
來源 | 孔夫子舊書網APP動态
這麼多年,我遨遊書海,卻再也沒有遇到像豐子恺先生譯的人文版三色《源氏物語》那樣讓我如癡如醉,讓我秉燭夜讀的好書!如今我慢慢明白,不是現在的書不漂亮,是人随着年歲逐長逐漸懷舊,所謂黃金浮世寶,白發故人稀,人老耶?人老耶?人書俱老也!
與這套書初識是在春花爛漫的錦官城,在毛邊書局幽暗逼窄、汗牛充棟的老倉庫!幽靜的倉庫裡,除了一個兼職的學生别無他人,我正在裡面肆意遨遊,忽然間,老舊鐵質書架盡頭的一抹亮色吸引了我,輕輕取下,入眼的是書封頭上的幾個小資:日本文學叢書,中間部分杵着幾個厚重碩大的字:源氏物語!作者紫式部!
封面中間配有一幅立體的插圖,一寬衣博帶的男子懷中摟着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子,二人的裙帶延伸至右書口而不止,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後來我才知道封面的那個男子是源氏公子,懷中抱的正是他心愛的女人紫姬!簡單翻看了一下,如獲至寶,看到書脊上寫着上冊,應該還有下冊,于是在同一排的角落順理成章找到了中和下,一翻版權,全部都是一版一印,品相更是難得,直闆直角,觸手如新!書整體泛黃,細嗅有股巧克力味!拿出去問了問兼職姑娘,60元!果斷拿下,順手收了一個毛邊書局自己制作的帆布袋,印有桃蹊書院四字!
這次拜訪雖沒能如願以償見到書局掌舵人傅天斌,卻收獲了一套見獵心喜的好書,可謂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之後這套書随我走到了中國的西北角——金城蘭州,所謂“洮雲隴草都行盡,路到蘭州是極邊”,蘭州是西北黃土高原的一座孤城,所讀大學位于鄉下,加上蘭州也不是一個以娛樂聞名的城市,課餘時間大多泡在圖書館看書,而看得最多的就是這套三色《源氏物語》,沒事就拿出來翻看,四年之後筆記累計了一大本!
豐子恺先生的譯文一律用七言,翻譯的詩詞類似唐詩七言,配合紫式部作品中特有的物哀筆觸,讀來讓人我見猶憐!源氏縱情花叢,把身邊的女子當成打發時間的玩物,其中甚至包括其父的女人藤壺女禦,二人野合而産子,即後來的冷泉帝!《源氏物語》此書并不以情節出彩聞名于世,成就該書的是紫式部那那如泣如訴、浪漫哀愁的物哀美學!
書中所記之事無非是源氏公子尋花摘柳最後始亂終棄的故事,随着書中的女子一個個要麼抑郁而終、要麼暴斃身亡、要麼削發為尼,直至源氏的摯愛紫姬香消玉殒,源氏也幡然醒悟,遁出空門,郁郁而終,真是“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幹淨”,一切都轉瞬成空,和《覺後禅》中的未央生何其相似!
這套書的出版曾曆經坎坷,最初是知堂先生計劃翻譯這套日本物語文學的濫觞,後因事務繁忙轉交豐子恺先生繼續,豐子恺先生嘔心瀝血翻譯完該書,卻沒能親眼見證該書的付梓,在十年運動中過世。書籍雖然最終得以出版,譯者卻已身死道消,不能不說這是一大憾事!
我迷戀這套書,更因為它那天馬行空、唯美空靈的插圖,特别是源氏蓬頭垢面、舉目望日的配圖,感覺有屈子筆下“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的創世之感,感情濃烈到了極緻,大氣磅礴到了極緻!後來查找資料,原來是秦龍先生特意為該書配的插圖。秦龍先生祖籍河北成安人,是著名國畫家、連環畫家、書籍裝幀設計家,他的著作以冷逸高雅、瑰麗奇詭著稱,80年代正是他創作的黃金時期,隻有好插圖才能配得上好書,秦龍的畫和豐老的譯筆,可謂是相得益彰,達到了頸上添花的雙赢效果!
畢業開店後我特意找了一位擅長繪畫的同學,請它把《源氏物語》的幾張插圖繪到了書架的木闆上,濃墨重彩,方便每天都能欣賞這幾張圖!
畢業的時候,偶然把這套書發到朋友圈炫耀,一個文學院的學習表示他特别中意這套書,可謂一見鐘情,一時不忍,最後轉手與他!事後一直想湊一套一模一樣的,入手幾套始終不能如願,或許該書的遠去正如繁花的消逝,隻是為了給春天留下一個注腳,“情似孤舟甫離岸,漸行漸遠漸生疏”!但這本書的内容已伴随時光融入了我的血與骨,靈與肉,成為了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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