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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清涼白涼粉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2-01 00:43:39

文|王愛竹

早年間,清涼鎮上有個很深很大的水灣,這灣雖是雨水所積,卻四季不枯。到了夏秋兩季,水清如鏡,翠柳籠岸,濃蔭之下,清涼無比。大灣北岸緊靠着大街,一溜長堤,全用青石條砌成,半人高的青石欄杆,上部平整光滑,既是灣邊的護欄,又是行人的坐凳,每逢五、十大集,便成了商販們紛紛争搶的最佳“攤位”。

這“灣”就是現代水庫的前身,我們當地人把這種蓄水的灣叫做灣涯,涯讀作“ai”,各莊都有,甚至一莊有好幾個。這些灣涯在漫長的農耕時代發揮着不可想象的作用,它不僅能調節旱澇、改善氣候、淨化環境,更能給人畜提供各種生存需求和生活方便……老家的這些灣涯,一直延續到上世紀50年代中期。後來,人口不斷增加,逐漸填灣建房,越填越少,灣涯就基本消失殆盡了。

清涼鎮上的大集和其他村鎮的集市并無二緻,要說有不同,就是這個大集在灣邊上,冬天沒什麼感覺,可一到熱天,五裡長街,濃蔭如蓋,從大灣水面上吹來的陣陣涼風,讓柳蔭下熙熙攘攘的趕集人倍感清涼;再一個不同,就是這裡有種很受歡迎的風味小吃——涼粉。

一口清涼白涼粉(生活實錄清涼鎮上的)1

涼粉,按說算不上什麼稀罕東西,各地都有,為啥這裡的出名呢?首先,這裡的涼粉當地人不叫涼粉,而叫“米粉”,因為原料是小米。别處的涼粉做法不得而知,這裡的米粉制作工序可是相當繁瑣和費工。前期,先将小米用清水浸泡一天一夜,然後上水磨磨成糊,米糊在大柳條簸籮裡沉澱兩天兩夜,使米糊變成米膏,撈出來切成小塊備用。下一步,把米粉床子架在大鍋沿上,一人在鍋台上往米床子“嘴”裡一塊接一塊塞米膏,另一人在鍋台下攥住米床子的壓杠頭,一上一下地使勁壓,黃澄澄的米粉條便從米粉床子底下齊刷刷鑽出來,赤條條跳進霧氣騰騰的沸水鍋裡。待煮熟後,撈進涼水大瓦盆裡,沖洗、冰鎮,要換好幾次水,這才出盆上市。

每逢大集,大灣邊上便聚集了多家米粉攤,幾乎一樣的裝備,木輪太平車子上載着全部家當:車盤中央長方形木箱裡,鋪着濕淋淋的白布包皮,包皮裡一層層米粉閃着金光;箱子旁邊,壇壇罐罐裡盛的,無非是孩子們唱的那些:“醬醋麻汁辣椒油,芫荽大蒜韭花頭,别嫌香椿末子少,芥末嗆得鼻子流……”車子外側,用四根竹竿扯起一片布棚,布棚的一角上挑出個“某記”“福”字之類的布幌子。見有客來,攤主手疾眼快,左手拿起黑瓷大碗,右手撩開白蓋布,抄起一绺绺米粉,輕快地撩進碗裡,撩夠分量,來個“韓信點兵”,嗒、嗒、嗒!各種佐料眨眼加全,然後筷子放在碗沿上,笑嘻嘻地雙手遞出,這一連串動作,手頭麻利,幹淨利落。清涼鎮上凡是賣米粉的,沒有用秤的,多少随意,計錢吃面,分量的拿捏全憑手上抓抄的功夫。

吃一碗這樣的米粉,隻覺酸溜溜、涼飕飕,大熱天的一股冷氣從頭到腳底下。米粉攤子買賣不大,生意卻紅紅火火。最出名的是一家叫“陳谷子”的米粉,這家的米粉除了酸、涼、麻、辣之外,更給人一種香醇清口、餘味悠長的感受,因為店主在常用的佐料裡又加了一道秘制湯汁。

一口清涼白涼粉(生活實錄清涼鎮上的)2

這家店主是我的小學同學陳興洲的爸爸。陳叔可是一個“才分人”,有一身好廚藝,莊裡大小宴席的掌勺非他莫屬;他會腌制醬菜,會制作糕點,各種風味小吃更不在話下;他冬天賣的“香辣雜面”,也是當地一絕。

老家習俗,每年新谷子登場,各家都興用新谷子換米粉,往往一換就是一大盆,讓一家老小放開肚子,痛痛快快吃一頓。每到這時,陳叔的米粉車子便出現在街頭。别家都是換新谷子,而且分量上斤斤計較,陳叔是新谷、陳谷都換,甚至揚出來的秕子、場院邊上掃出來帶些沙粒塵土的他也換——當然,新、陳、好、壞谷子換的米粉多少是有差别的。

按行情一碗谷子換四碗米粉。顧客端來半盆谷,陳叔不用拿碗量,打眼一看,二話不說,倒進他的谷袋裡,抽出搭在肩上的白手巾,把盆擦拭幹淨,伸手就往盆裡抄米粉,抄夠了分量,雙手遞給對方。有些貪心的要求再多搭一绺,他毫不猶豫,伸手抄上一绺;再要求,再抄上一绺……直到對方實在不好意思再要了,他才停手。

有人信不過他,事先把盆裡的谷子用碗量好,待米粉換回家來,還用那隻碗量,不多不少,正是一換四。

同行是冤家,有人據此說陳叔的米粉是用發黴的陳谷子做的,忽悠了不少人,陳叔的生意一時陷入了蕭條。但時隔不久就迎來反轉,人們發現這“陳谷子”的米粉竟然風味非同一般,陳叔的太平車子前不知不覺又紅火起來。慢慢地,陳叔發覺了其中奧妙,幹脆把布幌子上的“陳記”換成“陳谷子”,高高挑在布棚角上,讓趕集人從“陳谷子”三字的反常中覺察到店主的自信和豪氣,從而引來無數顧客。自此“陳谷子”名聲大振,每逢大集,他的米粉都是早早賣光。

陳叔的米粉生意紅火了幾年,但可惜沒能發揮品牌效應,雖說掙了些錢,但沒發大财、不成格局,這與他經營大手大腳、不善算計的性情有關。後來他又嗜酒成性,生意也就漸漸走了下坡路。陳嬸也曾苦苦相勸,可他哪裡肯聽?好幾次我看見興洲和他姐姐用太平車子把爛醉如泥的陳叔從小酒館裡往家推。後來他身子喝垮了,興洲不得不辍學幫他經營。不到半年,陳叔這個“才分人”就撇下興洲娘兒仨,一個人靜靜地走了。莊裡人都歎惜:他是活活醉死的!

興洲接過米粉車子,沒推上幾天,谷子地裡都種上了大地瓜,清涼鎮的大集上,米粉攤子一個也沒了。

改革開放後,莊裡第一座磚石大瓦房是陳興洲蓋的,他是清涼鎮大集上第一個重新擺出米粉攤的人。前些年他在縣城裡開了家“陳記米粉店”,現在大學畢業的兒子接了手,已經開了好幾家連鎖店。據街坊們說,“陳記米粉店”的米粉如今賣到三十五元一碗,還必須排号坐等。

我一直想去縣城裡探訪究竟,但雜務纏身,無緣再品佳味,隻好把“陳谷子涼粉”的酸辣和清涼收藏在深深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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