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沙彤 沙彤(小說)
小山村(李自岐攝,與本文無關)
小說:
坨坨村紀事(紡繩)
(純屬虛構)
作者:沙彤
一
坨坨村有棵三人合抱不攏的老槐樹。族長說此地原來長着有兩棵一般粗的槐樹。樹下住過一位紡繩人,一年四季紡繩,從不跟村人打招呼說話。為此,坨坨村幾乎無人知道紡繩人姓啥叫啥,于是都稱他名字為“老紡”。
老紡紡繩用的是舊式木制車,紡繩原材料選用漚制的山麻。
老紡紡的繩遠近聞名,柔軟不紮手,無論作汲水井繩、捆紮莊稼的捆繩、牲口套繩,不管使用多少年,不起毛,不斷。
不知過了多少年多少月。族長五歲那年,從外面來了位小紡,肩扛幾十條繩,見到老紡說:“老紡,周鄰村莊都說你的繩紡得好,咱倆比試比試。”
老紡坐在一尺厚三尺寬五尺長的一塊火成岩石上,專心緻志紡繩,不搭理小紡。
小紡繞着紡車轉了兩圈兒,撚了撚老紡紡的繩,更加堅定了信心,說:“老紡,我要跟你比試。”
老紡還是不搭理小紡,繼續紡繩。
小紡摁住老紡的手,說:“咱們比試!”
老紡這才擡頭看了小紡一眼,拍拍沾在身上的麻皮兒,站起身。
這時,坨坨村的傻子牽着兩頭牛,扛着犁杖路過老槐樹。老紡從傻子手中要過兩頭牛的缰繩。讓小紡挑,留下那條歸自己;又從地面摘起自己紡的一條繩,一頭兒拴上老槐樹,一頭兒套在牛身上。小紡也将帶來的繩,挑撿一條,拴上另一棵老槐樹,另一頭兒套在自己挑選的牛身上。
老紡讓傻子在兩頭牛屁股上猛抽鞭子。
兩頭牛挨了鞭子,拼命往前跑。
小紡拴在樹上的繩子“嘣”的斷了。
老紡拴在樹上的繩子把牛拽了個跟頭兒。
小紡不服氣,與老紡換牛、換樹。
正好五歲的族長去山坡放牛。老紡又向族長要了兩頭牛。一頭牛與原來那頭牛并套,拴在自己紡的繩上;另一頭牛交給小紡與他的牛并套,并讓小紡将他的繩增加兩根,合成三股繩。
老紡讓傻子和族長同時揮鞭趕牛。
小紡三根繩合成的粗繩齊刷刷斷了,兩頭牛一齊栽了跟頭。
老紡的一根繩被兩頭牛同時用力往前拉,隻聽“咔嚓”一聲,老槐樹攔腰折了,老紡的繩沒卷毛也沒有斷。
小紡不再言語,将自己來時帶的繩全部扔進山溝,拍拍屁股離開了坨坨村。
從此,坨坨村東口的老槐樹就剩下了一棵。
紡繩人(ps圖,與本文無關)
二
不知又過了多少歲多少月,小紡又來了。這次,小紡肩上扛着一根鋼絲繩。
“老紡,我還想跟你比試。”小紡說。
老紡在紡繩,還是不搭理小紡。
小紡又說:“這次,我帶來了鋼繩,你敢比試嗎?”
老紡看一眼小紡的鋼繩,與他紡的繩粗細差不多。老紡指指屁股下坐的火成岩石,讓小紡坐下。再讓小紡将鋼繩橫擔石塊上。老紡和小紡各拽鋼繩一端,開始拉鋸。老紡的動作漸漸加快。小紡不得不攆着老紡加快動作。鋼繩與石塊摩擦發熱、變黑、變紅、變細,竟然被滾燙的石塊熔斷了。
老紡從地上撿起他的繩子,放在石塊上,另一端交給小紡,重新拉鋸。
小紡學着老紡的樣子,不停地喊“嘿!嘿嘿!”用力拉着。
老紡不吭聲,當繩在石塊上鋸出的痕迹超過小紡的鋼繩鋸出的凹口時,繩子依然未斷。
從此,老槐樹下的火成岩石塊就多了兩個凹陷的豁口。
也是從那天起,小紡再沒有到過坨坨村……
舊時紡繩用的紡車
三
坨坨村的井沒了,村民用上自來水;收獲莊稼不用繩捆了,收割機直接把籽粒吐入麻袋;耕地不用牲口了,拖拉機尾巴直接拉着鐵犁翻墒。
老紡仍然坐在老槐樹下一天天紡繩。
族長五十歲那年的秋天,早晨起床想起來到老槐樹下看看老紡紡繩,但紡車雖然擺在那兒,唯獨不見了老紡。
族長叫來坨坨村的後生們,踏遍坨坨山呼喚:
“老紡——”
“老坊——”
坨坨山嗡嗡傳來回音:
“老紡——”
“老紡——”
坨坨村尋不見老紡,人們聚集老槐樹下。這時,一位後生擡頭一瞅,樹杈上拴根繩子,老紡的脖子套在了繩子上……
族長趕緊指揮後生們解繩。老紡斷了氣兒。
族長擡出準備自己用的棺材,把老紡成殓了。
老紡無兒無女,在坨坨村紡了大半輩子繩。族長不忍心讓老紡這麼走了。就按照坨坨村習俗,把棺材放在老槐樹下停棂,“過七”後再舉行葬禮。
這天夜間,坨坨村人睡夢中被老槐樹下“咯吧吧、咯吧吧”的響聲驚醒,誰也不敢起床出門看看。天亮了,一夥人叫上族長跑到老槐樹下,嘿!棺材蓋子已經揭開,老紡的屍首不見了……
“老紡炸屍了——”
“老紡遊屍了——”
“不許胡說,老紡炸屍能走遠?找去!”族長呵斥。
但坨坨村的人再沒能找回老紡。
不久,外地一位陌生人來到坨坨村,把老紡的紡車、遺留的繩和那塊留着兩處豁口的火成岩石塊買走了……
四
族長八十歲這年,有位後生到更遠的深山區旅遊,返回坨坨村說,他在那個搞鄉村振興的村裡看見了老紡。
族長不相信,說:“老紡不可能活着,要真活着,少說也一百幾十歲了。”
後生說:“我沒見過老紡長啥樣兒,但特别像你傳說中的老紡模樣,還有那架紡車。”
族長将信将疑。
後生說:“族長,你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從未開過眼界呢,我有轎車,拉你旅遊一次吧,順便看看那個人是不是老紡。”
族長坐上後生開的轎車,來到那座開發旅遊的村莊。
後生把族長領到民俗館。
民俗館裡的确陳列着老紡的木制紡車,旁邊坐着紡繩的老紡。族長驚喜地大叫:“老紡。”
紡繩的老紡立即答應:“你在叫我?”
“老紡——”族長熱淚盈眶,上前在老紡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嘿!咯得手疼。
再看,原來是台智能機器人……
根深葉茂古槐樹(李自岐攝,與本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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