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07年,閑居鉛山的辛棄疾68歲了。
距他少年時參加反金起義,已有46年;
距他初次進入仕途,獻《美芹十論》,已有43年;
距那次“鵝湖之會”,也有19年了;
距他被起用為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籌劃北伐,
才不過4年;
而這四年間,他的人生在“起用-罷免”的沉浮中度過,
身體在歲月中消磨,已到了風燭殘年……
這年八月,辛棄疾或許覺察到生命即将走到盡頭,
于是用一種平和态度、理性思緻,
去回憶、總結人生,付諸詩篇,
便是這首頗具說理散文特色的《洞仙歌》詞。
宋·辛棄疾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賢愚相去,算其間能幾。差以毫厘缪千裡。細思量義利,舜跖[zhí]之分,孳[zī]孳者,等是雞鳴而起。味甘終易壞,歲晚還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饷聚飛蚊,其響如雷,深自覺、昨非今是。羨安樂窩中泰和湯,更劇飲,無過半醺而已。
此時的辛棄疾對恢複大業已不抱任何幻想,但我們仍有必要了解他最近經曆的一些事,從而更深刻地體會詞的意蘊及作者心曲。
開禧年間,宋甯宗因不滿金國的蠻橫以及對自身所處的屈辱地位有所覺醒,便支持主戰派将領韓侂胄北伐之戰。韓侂胄此次對金用兵,一方面确有為國雪前恥的抱負,但更多的是滿足私欲,拉攏人心,提高聲望。因此,這次北伐有輕敵冒進、草率用兵等緻命點。為了樹立主戰招牌,韓侂胄想到了閑置已久的辛棄疾,時辛棄疾64歲。
辛棄疾激動不已,想“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沙場又回來了,他終于可以大展宏圖了。他出任鎮江知府,積極為北伐作準備,但很快就看清了韓侂胄真實的嘴臉,不禁黯然神傷。他努力去勸說韓侂胄,提出了許多建議,但都被駁回,曆史仿佛再次上演。他憂心不已,登京口北固亭,遊目騁懷,寫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不久,辛棄疾遭人嫉恨,被免了官,志願再次落空。這次,他或許懂得,該到了放手的時候。
公元1207年秋,朝廷又想到了辛棄疾,起用他為樞密都承旨,令他到臨安陳述對時局的看法,可辛棄疾已病入膏肓,隻得請辭。《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一詞,當作于此間。一個月後,辛棄疾在“殺賊!殺賊!”的呼号中去世……
同年十一月,韓侂胄遇害,開禧北伐以失敗告終。次年,南宋與金朝簽訂了更為屈辱的“嘉定和議”。辛棄疾沒有看到這個結果,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來看這首《洞仙歌》:
開頭先提出一個問題——“賢愚相去,算其間能幾”,意思是 賢能之人與愚笨之人,他們兩種人之間有多大差别呢?
接着給出自己的觀點 ——“差以毫厘缪千裡”,表面上看相差毫厘,實質上卻是千裡之别。
接着舉例子,說“細思量義利,舜跖之分,孳孳者,等是雞鳴而起”,舜與跖兩個人都是“雞鳴而起”,孳孳(孜孜)不倦,但舜是為了“義”,而跖是為了“利”,義和利就是舜與跖的差别。但現實生活中,很多人看不出這個差别,因而難分“賢愚”。
接着作比較。“味甘終易壞,歲晚還知,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實就是莊子所說的“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而“味甘終易壞”,故小人之交難以長久。相反,君子之交像水一樣純粹,因不包含功利之心,故能相互信任,真誠相對,相處融洽。
悟出這個道理後,辛棄疾再回想自己以前做過的事,隻覺“昨非今是”。以前一時愚昧,與小人共事,受到不少挫折。現在躺“安樂窩中”,縱飲美酒才是正确的做法。即便“劇飲”,也不會醉,頂多“半醺而已”。
這些感悟當然與他浙東再起後的一段經曆有關。親愛的讀者,你能将詞與事件一一對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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