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小學隻有三個年級,三年級後,我們就得去鎮上的中心小學繼續念書。
村子距鎮上五裡多地,大人從年頭忙到年尾,根本沒有時間接送我們,他們怕我們走着太累,就給我們買了自行車騎。路是土路,坑窪不平,兩旁還有将近一人深的大溝。平常倒還可以,用不上20分鐘就能到達,可一碰到雨雪天路特别滑,特别是雪天,根本不能騎行,隻能徒步往返。
母親早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到雪天,她就會找出已經縫制好的厚厚的棉襖、棉褲、棉鞋和手套,趁我還沒睡醒,鋪在炕頭的褥子下面,以便我穿的時候不會感覺到涼。父親也沒閑着,早早地點起火爐子,将屋子烘暖後,找出在集市買來的羊毛棉帽和能覆蓋到眼睛以下的脖套,放在我枕旁。
冬季,午休時間短,根本來不及往返。為了不讓我挨餓,母親将熱氣騰騰的飯和菜裝進鋁制飯盒,用塑料袋包裹起來放進了我的書包,反複叮囑我:“中午放學後,把飯盒拿出來,放在爐子上熱熱再吃,千萬不能吃涼的!”她望了望窗外正在飄舞的雪花,忽然又說:“從爐子上拿飯盒的時候一定要拿東西墊着點手,别把自己燙到,端飯盒走路時也得注意,别把同學燙到!”我一邊忙活着吃飯,一邊“嗯嗯”地應着。父親似乎發現我沒有太在意母親的話,便放下碗筷,假裝生氣地對我說:“聽見了麼?”我這才鄭重其事地“嗯”了一聲。
路上的雪很厚,最厚的地方已經沒過了我的膝蓋。風很大也很冷,我呼出的哈氣都是白色的,最後全變成了脖套和帽檐、帽耳上的冰霜。但是,父母将我“武裝”得隻有眼睛露在外面,根本沒感覺到冷。我踏着碎瓊亂玉艱難地前行着,忽然回頭看父母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回去了,隻剩一深一淺的腳印蜿蜒着。
出了村口,和幾位早已約好的同伴一起上學。雖然路難走,可我們還是少不了打打鬧鬧,他們都和我一樣捂得非常嚴實,誰也不怕誰摔倒碰壞。我們肆意地追逐着,在雪地上摔跤打滾,盡情地在路上向對方投雪球。歡聲笑語伴随我們一路,深深的腳印在我們身後淩亂着。玩鬧夠了,我們開始擔心起遲到的事情,這才認真走路。專心走路時才發現,身上的力氣明顯不如玩鬧時充足,于是,雪路上就留下一排排深淺不一,明顯是拖拽痕迹的腳印。好在,我們都在上課鈴響之前到了學校。
在去往鎮上念書的每個雪天,我們都是這樣過的。初中畢業後,村裡的幾個同學都讀了高中,後來都考上了大學,如今也都有了安穩的工作。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雪天裡的親情和友情,那些積極面對困難而進取的經曆和精神,已經成為我們生命中深深的腳印,讓我們永遠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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