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魯國三桓對自己的越來越冷淡,尤其是季桓子不冷不熱的态度,子路心裡自然明白,這是季桓子在下“逐客令”,于是,交割完手上的工作後,主動遞交了辭呈,卷鋪蓋兒回到了老師的住處。老師孔子又是一個什麼狀态呢?也好不到哪裡去。
按《孟子·告子下》。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以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
白話意思:孔子擔任魯國的司寇,不受信任,有一次跟随(魯君)去祭祀,祭肉不按規定送來,于是顧不上脫掉祭祀時所戴的禮帽就走了。不了解孔子的,以為他是為了那點祭肉而離開的,了解孔子的,隻認為他是因為魯國的失禮而離開的。至于孔子,卻正想擔點兒(這一類的)小罪名離開,不想随便棄官而去。君子所做的事,一般人本來就是不理解的。”(來源百度)
再按《史記·孔子世家》。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緻地焉?”黎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緻地,庸遲乎!”于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驷,遺魯君。陳女樂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将受,乃語魯君為周道遊,往觀終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緻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緻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
白話意思:齊國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害怕,有人說:“孔子執政,魯國定會稱霸,一旦稱霸,我國離它最近,我們會先被吞并。何不先送給它一些土地呢?”黎鉏說:“請先試着阻止它變強大,如果阻止不成,再送給它土地,難道還算遲嗎?”于是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名長相俊美的女子,都穿着華麗的衣服,都會跳康樂之舞,又挑選一百二十匹毛色漂亮的馬,一并送給魯君。這些女樂文馬停駐在魯國都城南面高門這個地方。季桓子身穿微服再三前往觀看,想要準備接受,就慫恿魯國的國君前去圍觀。魯君整日前去觀看,對國事完全懈怠。子路勸說孔子:“先生可以離開魯國了。”孔子說:“魯國即将舉行郊祀,如果魯國的國君能把烤肉分給大夫,那麼我還可以留下來。”季桓子最終接受了齊國的美女,三日不理朝政;到了郊祀又不把烤肉分給大夫。孔子于是離開魯國。
再按《論語·微子》。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齊人懼孔子執政,是有道理的,就夾谷之會,孔子智勇雙全的表現就足以令齊人瞠目結舌,大出所望。其後的“堕三都”連下兩城,在齊人眼裡更是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孔子率領的是一個團隊,他們又有共同的政治目标即“克己複禮,天下有道”。孔子作為精神首領又是政治首領,其旗下集聚了一幫能文能武的弟子。這不是一個可以小觑的政治力量,堪稱“儒黨”。而孔子師徒在魯國政壇的表現太過耀眼,不得不令鄰邦君臣擔憂。擔憂魯國會在儒黨的扶持下走向強大。而春秋無義戰的社會現實,誰又能保證走向強大後的魯國不會對齊國動武呢?到時候,齊國有沒有還手之力還是一個問題。
以上史料相互印證,孔子最終是以“燔肉不至”為由離開了魯國。按孟子所言:“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朱熹于此點評:“蓋聖人于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苟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燔肉行。即若孔子因‘怠政’而去,則天下皆知魯公之失,所以孔子因‘燔肉’而去,則過在孔子,意在保全魯君。讀後不僅撫卷,這是何等境界!”
朱熹言過其實。魯定公雖處于君位,但魯國執政大權掌握在三桓手裡,三桓又集中于季氏手裡,魯定公要想有吃有喝有玩就不得不看季氏臉色,而這樣的“禮樂征伐自大夫出”的局面各國皆有。孔子一人之力如何能保全了國君的容面。如果真那樣做,豈不是自欺欺人。再說,國君“怠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世人皆知。所以,基本斷定,朱熹是為了拔高聖賢而故意粉飾之,其實大可不必。
我倒以為,孔子一等再等,其實還是因為不甘心。第一次,子路被人誣陷,已經顯露出魯國實權派對孔子執政的排斥,孔子豈能沒有察覺。第二次,國君因賞玩女樂而“怠政”,孔子還抱有幻想,希望能夠出現轉機,繼續留任。所以,當子路催促孔子離開時,才有了孔子“魯今且郊,如緻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的答複。結果,等到的是季桓公以女樂為樂,躲着不上朝,而到了郊祀,朝廷又不把烤肉分給大夫,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孔子那顆期盼的心受打擊。最終,孔子所欲留任的幻想全部破滅,那就隻有默默離開這一條路可走了,孔子選擇了不辭而别,為的是免得到時候大家都尴尬。
按《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谒,可以死敗。蓋優哉遊哉,維以卒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歎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
白話意思:孔子于是上路,住宿在屯這個地方。大夫師己前來送行,說,“您可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啊。”孔子說:“我唱首歌可以嗎?”接着唱道:“那婦人一張口啊,可以讓人出走;那婦人一說話啊,可以叫人身死名敗。不如悠哉悠哉,聊以消磨時光!”師己返回國都,季桓子問:“孔子說了什麼?”師己将實情以告。季桓子喟然長歎說:“夫子是因為那群女樂的緣故怪罪我啊!”
這就又一次證明,孔子借女樂說事,明是指季桓子不理朝政,實是指季桓子不容自己。高手過招,點到為止,大家心知肚明,不用言明。定公居于其中,并無實權,即使想要挽留孔子,也無能為力,愛莫能助。還不如裝傻充愣,與女樂厮混來的輕松快樂。
這次去國,孔子的心情是異常沉重的。這是人生達到巅峰後的直線衰落,而且,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孔子是否于此又回憶起十九歲時,孤身一人尋根問祖的宋國之行。年少時是負氣而去,而五十不惑時竟時被逼而往。這個時候的孔子會不會對“五十而知天命”的自我評價産生懷疑?何為天命?難道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果真如天壤之隔?外面的世界是否很精彩,是否也一樣很無奈?太多的問号存在孔子的腦子裡。多情善感的孔子在臨行前,撫琴吟誦了一首《龜山操》:
予欲望魯兮,(我欲望魯國,)
龜山蔽之。 (龜山竟屏遮。)
手無斧柯, (可惜無斧柯,)
奈龜山何! (能奈龜山何!)
按《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遂适衛,主于子路妻兄顔濁鄒家。顔濁鄒有的史書又稱其顔涿聚。
這也就是子路鼓動孔子去衛國的一個原因。子路的妻兄顔濁鄒在衛國任大夫,而《呂氏春秋·尊師篇》稱顔涿聚是梁父之大盜。不管怎麼說,顔濁鄒應該在魯國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而且,孔子蜚聲國際的執政能力,在近邦衛國早以名聲大噪,衛國國君衛靈公與臣子們經常議論孔子的為人與學問,對孔子在政壇的所為津津樂道,頗有平生不識孔夫子,訪盡名流也枉然的遺憾。于是,顔濁鄒在與子路平常的親戚走動過程中,時不時就和子路談論孔子的所作所為。同時,一再表示,如果有意向的話,可以向衛靈公引薦。所以,當孔子在魯國待不下去的時候,子路很自然的想起了妻兄顔濁鄒的話,奉勸老師去衛國。實際上,孔子對魯國也很向往,因為魯國的開國先君是周公,衛國的開國先君是康叔,而周公與康叔又是一奶同胞,魯衛兩國就是兄弟國家,政治一脈相承。按《論語》。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以上分析應該就是孔子去魯适衛的最合理的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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