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8日00:00,陳鴻宇與好友們一起唱着歌,邁入了三十歲。
因一首《理想三旬》被觀衆熟知後,“三旬”被社會大衆賦予的“成熟”與“成就”内涵,于陳鴻宇身上得到了教科書般的體現——這一年,他發行了自己的第四張創作專輯,名字就取“三旬”;他在家鄉額爾古納建造了一座獨特的房子“衆方紀”,實現了自學生時代起就萌生的理想;一個月後的11月23日,他還将第一次在工人體育館舉辦個人演唱會,定格人生另一個高光時刻。
陳鴻宇。攝影/德吉
前不久,新京報記者見到了“30歲限定版”的陳鴻宇。當談起即将到來的、頗具裡程碑意義的工體館演唱會,他淡然地抛出了一套“釘子理論”——在他看來,無論是寫歌、蓋房還是開演唱會,都如同在人生軌迹中釘釘子,“不釘個釘子在這的話,說不定回頭就忘了。所以現在有能力的時候就多做一點作品,能多釘點就多釘點,我也就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了。”
釘子1:北京工人體育館
它不是一蹴而就的。
這一天,陳鴻宇與樂手們相約傍晚6:00,在錄音棚為演唱會排練。提前一個小時,他身着黑衣黑褲,背着吉他,裹挾着一股室外的冷空氣邁進大門。
在新京報記者面前坐定後,我們的話題自然從“工體館演唱會”開始,“ 正好三十了,覺得得留個紀念,玩場大的,把這幾年通過演出積攢的一些想法加入進去。”他的想法,坦誠直接。
對于華語音樂人而言,北京工人體育館是個頗具标杆意義的演出地标,陳鴻宇也認同,“那兒已經有曆史發生了,所以仿佛就有一種‘你站上那裡也能變成曆史’的錯覺。”他用了“錯覺”來形容這個還未到來的體驗,“因為我并沒有把這場演出當成一個‘更大的舞台’,反而更接近是30歲的一個紀念。”
而這個“紀念”,并非人人都能完成的。
演出中的陳鴻宇。圖源其微博
2015年9月的一天,陳鴻宇和音樂人好友馬雨陽在路過工體時被兩位粉絲認了出來。
彼時,首張專輯《濃煙下的詩歌電台》還未正式發布,但他已憑借音樂作品小有名氣,“以後我也要來開一場,”當天他寫下了這麼一則微博,像是人生的一處伏筆。
“當時真的不敢想這件事,就是純開玩笑,但現在好像真的能做一下了。其實實現這個想法的過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間經曆的時間長短對一個人而言其實很重要。如果這個時間長度足夠科學理性,與這個人的生命周期是順應的,那麼它的發生就會比較自然,站上舞台的時候,就會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如果太快實現的話,可能就會有點失速、失常。我覺得,我目前還屬于前一種,所以現在并沒有太激動。”
說到這裡,陳鴻宇又打了個比方:“其實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就已經開始想這事兒了,然後到今年年底才能登上去。這就有點像是,你中了五百萬,你好高興,但是十年之後才能領獎,于是你就慢慢适應了這種感覺。十年之後,或許已經通貨膨脹了,五百萬隻值現在的兩塊錢,隻能買一根雪糕。”
釘子2:《理想三旬》
說玄乎點,這是一個自我認可的過程。
首次體育館演唱會以代表作“理想三旬”命名,似乎是件頗具儀式感的事兒。但陳鴻宇迅速用冷幽默消解了背後的含義,“其實取這個名字,是想着對觀衆搜到演出票有幫助。”
陳鴻宇首張錄音室專輯《濃煙下的詩歌電台》封面,收錄有《理想三旬》。
引得室内衆人一笑後,他又嚴肅了起來,講起了他與《理想三旬》的相處之道。如許多音樂人一樣,陳鴻宇也經曆過一首歌爆紅帶來的心路起伏。如今,《理想三旬》在網易雲音樂上已經擁有超過40萬的評論量,它憑借一己之力為歌手本人帶來了知名度,也在觀衆心裡烙下了某種刻闆印象,“其實我跟它就如兩個人相識的過程,剛認識時覺得真棒真開心,然後慢慢的就會發覺對方的缺點。”陳鴻宇在這裡又引入了一個比喻。“《理想三旬》開始給我帶來了許多收獲,但慢慢的,就像許多藝術家或者是音樂人一樣,總會覺得自己的成名作不夠完美。同時,它也賦予了我‘民謠’這個标簽,而我卻不把自己定義成‘民謠歌手’。”
不過随着時間的沉澱,陳鴻宇又釋然了,“咱說玄乎點,這是一個對自我認可的過程。後來我越來越覺得,這首歌就是我真真正正的一部分,它不會因為環境而改變屬性。而且在今年以前,我都說我是獨立音樂人,不是民謠歌手,但其實今年我真的認真在考慮‘民謠’這兩個字對我的意義。因為觀衆是特别敏感和倚靠直覺的,他們認可你什麼,腦海裡就會形成一個标簽。而且,現在中國什麼是民謠?我其實也挺願意在之後的音樂裡,去真正探讨一下這個話題。”
釘子3:衆樂紀
創業這件事兒,也可以很藝術。
從進入大衆視野之始,陳鴻宇就自帶“唱作人”之外的另一個頭銜——音樂廠牌衆樂紀的創始人。畢業于内蒙古師範大學新聞采編與制作專業的他,十分具備經營與傳播頭腦。如今,在他的帶領下,做民謠合輯,辦跨年音樂會,扶植新一代創作人……衆樂紀的發展風風火火。
陳鴻宇。攝影/德吉
曾幾何時,對于剛剛大學畢業的陳鴻宇而言,寫歌唱歌僅是對生活的一種記錄,“相對于音樂二字,我原本更認為衆樂紀會成為我的謀生立命之本。”但命運的走向,一向出乎人的意料,“沒想到結果反了,音樂反倒成了我的立命之本。現在我在用我自己的音樂,帶着公司去做更多有意思的事。”
關于創作者的感性與經營者的理性,“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陳鴻宇目前平衡得還不錯,“每年出一張專輯,就像年度日記一樣,我不會去在意市場評價夠不夠好聽。但是做公司又需要我有一種創業者精神,要盡可能地去考慮市場,考慮商業。”
關于藝術與商業的關系,陳鴻宇又擁有一套自己的邏輯,“無論什麼事兒,如果你能做出紀念感來,做出自己的邏輯價值觀來,就都是藝術。包括創業,大家感覺商業跟藝術沒什麼關系,但我就覺得,如果能做得很漂亮,很有自己的一套東西,它也會很美。”
釘子4:衆方紀
讓每一個“孤獨家”直面自己的内心。
2019年夏末,呼倫貝爾額爾古納草原上建立起了一座邊長7.7米的純黑色正方體建築物。這個陳鴻宇自學生時代萌生的看似“ 不靠譜”的理想,就這麼于他出生村莊的郊外,最終實現了。
衆方紀。圖源衆方紀公衆号
衆方紀是一個黑色方形空間,裡面去除了所有人類賴以獲取信息的工具:網絡、手機、書籍甚至是鐘表,但給予了居住者進行輸出的載體,紙、筆、鋼琴、吉他……衆方紀每次隻能容納一人獨居,每個來到這裡的“孤獨家”都将直面自己的内心。
自設計到施工,衆方紀利用兩年多的時間最終完成,陳鴻宇總在演出間隙飛回家鄉,搬搬磚,監監工。他透露,這個項目一共投入了七位數的資金,“因為第一次蓋,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也花了一些冤枉錢,但總算有房了。”
從《魯濱遜漂流記》中得到啟迪,陳鴻宇希望借由衆方紀探讨“ 人與關系”的話題:與他人的關系,與自己的關系,與萬物的關系。每一位來到這裡的獨處者,都将在入口的黑色方盒為下一位獨處者留下一個“禮物”。作為衆方紀的主人,也是第一位獨處者,陳鴻宇留下了一個字條,上面寫着:在這兒的每個第一念頭,都是寶貝。
釘子5:《三旬》
願和唐映楓的合作,曆久彌新。
陳鴻宇熱愛遊曆、探險,尋找更多未知的可能,“重複”不屬于他生命中的關鍵詞,在創作上也是如此。但是,通過第三張專輯《與荒野》,他也明白:一味尋求改變并非絕對正确。
“《與荒野》其實寫得有點‘飛’,也加入了很多電聲樂器。因為那時候我覺得想嘗試的風格都要做一做。但我還是有些忽略了一些音樂本質的東西。比如一些歌是你坐在家裡的床上拿木吉他彈唱寫出來的,但如果非要把它包裝成派對音樂,就會讓人覺得擰巴。”
第四張創作專輯《三旬》封面。
經曆過些許遺憾的《與荒野》後,第四張專輯《三旬》令陳鴻宇感到滿意,他将它看做一個“歸納”。同時,他再度邀請老搭檔唐映楓擔綱新專輯七分之六的填詞工作,“我覺得基本上比較難再找到合作如此默契的夥伴了。我隐隐有種盼望,就是随着兩個人的合作越沉澱,我們可以在對作品的理解上時刻保持着某種程度上的同步,希望大家從生活到作品都能夠銜接得更緊密一點,曆久彌新,成為真正的老搭檔。”
對話陳鴻宇
新京報:邁入“三旬”半年有餘,你在時間流逝的過程中獲得了哪些感悟?
陳鴻宇:首先,《理想三旬》對我而言是一首比較重要的歌曲,同時我也是第一次過30歲,沒什麼經驗,所以很興奮。對于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來說,30歲聽起來确實是一個特别重要的人生關口,這個數字好像就在提醒你,“你二夠了,該三一下了。”對我來說,它也有這樣的意義。它會提醒我思考,你的人生現在怎麼樣了?包括好多人都會問你30歲有什麼打算?采訪裡也會問到關于30歲的問題,我覺得這種“靈魂拷問”才是真正會對你産生影響的地方。
新京報:首次站上工體館舞台開個唱,會設計一些不同尋常的橋段嗎?
陳鴻宇:比如?
新京報:比如有些歌手會在裡程碑式的個唱中挑戰唱跳……
陳鴻宇:(笑)我們公司有人前段時間現場就唱跳了,我看着他的視頻,想象了一下,假如是我的話,我估計夠嗆。我本身就已經挺複雜的,介于理性和感性之間,屬于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那種,但是唱跳這事它不存在于火焰和海水之間。所以我可能更希望讓大家看到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就跟你的生命一樣,有高興的時候,也有低落和狂躁的時候。同時,我也希望讓那些覺得我是一個特别安靜文藝的民謠歌手的觀衆,也看到我不同的一面,比如一點諷刺,一點陰暗。尤其在大的舞台上,聲光電的配合就會把我的這一面更加爆發出來。
新京報:淡定如你,在演出之前會有緊張情緒嗎?
陳鴻宇:會,心髒會怦怦跳,然後想上廁所,手心發涼,出汗。基本現在每場我自己的專場演出之前,我都會這樣。然後在登台開口唱完第一句歌的時候,這些狀态就會很神奇的立刻消失了。所以我每一場的第一句歌往往都是風險最大的,隻要那一句之後就沒問題了。
新京報:許多人認為“民謠熱”已經過去了,你覺得整個音樂市場環境的變化會對你本身的創作産生影響嗎?
陳鴻宇:我沒有精确地判斷過,但是在所謂的市場,或者說粉絲量上,肯定是有一些影響的。但這是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今年我深刻意識到,所有音樂類型的存在都有必要性,都有它們的受衆。作為音樂人,最關鍵的是你要怎麼去把自己和這種必要性聯系起來,或者說是在必要性裡面找到自己的位置。
新京報:在工體館演唱會舉辦後,還有什麼計劃要實施嗎?
陳鴻宇:明年上半年我準備弄個房車,帶幾個音樂方面的朋友來一個公路之旅。這是一個純粹的公路之旅,沒有宣傳或演出目的,看看能否帶來一些像你說的唱跳的靈感。如果中途有即興創作誕生,就記錄下來,沒有的話就當成一次旅行。
采寫 新京報記者楊暢
編輯 吳龍珍 校對 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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