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自《解放軍畫報》資料室和新華社
地理坐标:東經116度,北緯40度。
曆史坐标:2003年春。
這裡,是火神山醫院、雷神山醫院的前身,是“小湯山模式”的開創者——小湯山醫院。
18年前,非典疫情來襲,緊急建起的小湯山醫院收治了全國七分之一的非典病人,醫護人員無一人感染,被世衛專家稱為“醫療史上的奇迹”。
從未有那麼一刻,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為了疫情防控,人們戴上了口罩,減少了來往,防控疫情成為每一個人生活中“壓倒一切的大事”。
也從未有那麼一刻,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如此接近。萬衆一心、衆志成城,每一個人的力量彙聚一起,便形成了足以戰勝一切艱難險阻的澎湃力量。
18年後,回望曆史,感悟曆史。那些危難中披堅執銳、逆行出征的背影,讓我們更加堅定了繼續前行的勇氣和信念。
彙聚
為了同一個目标,他們在這裡相遇
小湯山在哪裡?離天安門有多遠?
當時,這連不少北京人都不太清楚,更别說那些從全軍各大醫院選拔出來“決戰非典”的醫務人員了。
2003年,世界的目光彙聚于中國,中國的目光彙聚于小湯山。小湯山,這個因抗擊非典而聞名的小鎮,從此在曆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今天,記者站在小湯山醫院前。2020年因應對新冠疫情而重新搭建起的三層闆房新病區,被油漆塗上了鮮豔的顔色。醫院外圍的馬路上,趕着去上班的年輕人匆匆而過,并沒有對這裡投入太多關注。
18年前,這裡還是一片禁區。大門緊閉,“全副武裝”在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将這裡與外界分隔開。門内,是來去匆匆的醫護人員,以及晾衣架上飄揚的口罩、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液的味道、不時響起的傳呼鈴聲。門外,人煙稀少,偶爾有人經過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今日“小湯山”,已非昔日“小湯山”。作為“小湯山模式”的開創者,今天的小湯山醫院更多時候是作為一種象征而存在:象征着一種有效應對疫情的方法,更象征着一種臨危不懼、迎難而上,團結一心、共克時艱的精神。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
2003年的春節,一切似乎與平時沒什麼區别。原第四軍醫大學唐都醫院護士劉珂欣一邊工作,一邊備考,每天的腳步都是急匆匆的;原第307醫院護士葛軍蓄起了一頭長發,準備和愛人拍婚紗照;原濟南軍區第404醫院護士長李吉娜已經寄出了結婚請柬,等待着婚禮的到來……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一種名叫“SARS”的病毒随着回家過年的人群,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2003年4月的北京,即使在最繁華的路段,也沒有堵車。救護車在馬路上疾馳,大街小巷貼滿了抗擊非典的标語。
4月23日,北大人民醫院因疫情過重,曆史上第一次關門停診。這,是非典前期留給我們最慘痛的印象。時任北大人民醫院院長章友康曾回憶說:“病人沒有去處,沒有資源,醫護人員大面積感染,喪失了救治能力,這是我們最困難的時刻。”
北大人民醫院關門停診的同一天,在距離它30多公裡的小湯山鎮,一所非典定點醫院開始動工。
今天,我們可以坐在家裡,通過直播看武漢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拔地而起。而在小湯山醫院建設時期,至少多數普通民衆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從熱力圖上看小湯山,在2003年4月的最後7天,小湯山醫院的位置一定是鮮豔的紅色。
北京六大建築集團的7000多名建設者,全軍各醫療單位派出的1383名醫務工作者,以及小湯山鎮的上百名保潔工,許許多多來自天南地北素不相識的人,此時彙聚在小湯山。
為了同一個目标,他們在這裡相遇。
當時擔任小湯山醫院醫務部助理員的姚偉還記得,他剛到小湯山時,施工現場滿是人。機器的轟鳴聲、建材的施工聲和人們的叫喊聲震耳欲聾,到處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一個接一個電話,從小湯山打到全國各地;一車又一車物資,從全國各地運往小湯山。萬衆一心、衆志成城,在這個“非常時期”,每個人都在以“非常速度”同非典賽跑。
如今,上海市曆史博物館還珍藏着三槍有限公司捐贈的一台縫紉機。在抗擊非典疫情期間,這台縫紉機創造了單機日産量1000隻醫用口罩的紀錄。
這是一個令世界驚歎的“中國奇迹”。7天7夜,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野戰傳染病防治醫院就這樣建成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2003年的五一節,北京小湯山醫院,1383名軍隊醫護人員正式向非典宣戰。
逆行
為了勝利,一無所惜;除了勝利,别無選擇
呼吸逐漸艱難。捂在三層防護服裡,楊秀玲試圖放慢呼吸節奏,盡量節約一點氧氣。
非典來襲之前,楊秀玲從沒想過,呼吸居然會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
北京小湯山醫院,淩晨2點,重症監護科護士長楊秀玲被電話吵醒。用時3分鐘,她和戰友在樓下集合完畢。
ICU病房内,一名73歲的女性危重症患者急需救治。
監護儀上顯示,這位病人缺氧程度極其嚴重。由于過于難受,她好幾次将呼吸面罩撕落。楊秀玲隻能站在病人床邊,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住病人的呼吸面罩。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病人終于安靜下來。
“護士長,我頭痛。”楊秀玲身邊的兩位護士也快堅持不住了,疲憊與缺氧讓她們頭痛欲裂。三個人互相為對方加油鼓氣,直到工作結束。
當戰鬥打響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這場戰鬥會持續多久。“堅持”,是小湯山醫護人員最常說的話,無論是對病人,還是對戰友。有時候,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但隻要有那麼一股氣在,總能堅持下來。
感染病房,不僅是病人的“紅區”,也是醫護人員的“紅區”。
非典初期,廣州出現了一名“超級傳播者”。接觸過他的兩批50多名醫務人員,紛紛被“毒倒”,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當看見如此多的同行成為病人時,你會不由地擔心,他們的現在會不會是自己的明天?”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原護士長張積慧說。
對于這些風華正茂的逆行者們來說,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面對着生命可能走到終點的現實。但為了勝利,他們一無所惜。
在小湯山醫院正式接收非典病人前,臨危受命的院長張雁靈如此說道:“我們的出路隻有3條,第一條是沒有完成任務,帶着恥辱走出去;第二條是發生大規模感染,大家都死在小湯山;最後一條,是病人有效救治,醫護人員零感染。”最後他說,“我們走第三條路。”
世界衛生史上,從此記錄下了這樣一個奇迹——非典期間,收治了全國七分之一非典病人的小湯山醫院,1383名醫護人員無一人感染。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戰場上,戰鬥同時充滿了危險,“戰果”也是同樣地輝煌。
深夜,軍事醫學科學院,年輕的陳薇依然在工作。
P3實驗室的氣壓低于外界。再加上厚重的防護服、防護口罩與防護鏡,人在裡面如同上了青藏高原一樣難受。
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隔離。低氣壓讓空氣由外向内流動,不把病毒帶到室外。嚴密的防護措施,将病毒與人體隔離開來。
這個實驗室,是當年全軍唯一一個P3實驗室。人體正常停留時間是5個小時,但為了和非典搶時間,陳薇和戰友們減少對食物與水分的攝入,進去一待就是八九個小時。
就在小湯山非典定點醫院建成的2天前,陳薇團隊研制的、能夠有效抑制非典病毒複制的重組人幹擾素ω噴霧劑終于問世。這成為非典一線醫護人員的一道堅實護盾。
相同的場景,出現在17年後。
2020年1月,武漢,陳薇跟她的團隊又一次沖在抗疫戰場的最前面。
2月26日,第一批新冠肺炎疫苗在生産線上下線。這一天,正好是陳薇的生日。同事給她送去生日祝福,她回複說:“除了勝利,别無選擇。”這,也是她對17年前抗擊非典的回複。
迎難而上、敢于勝利,這是每一名逆行者的不竭精神之源。
微笑
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這條醫務人員進出的長長走廊,終于安靜了下來。
空蕩蕩的走廊裡,熟悉的《緻愛麗絲》旋律響起。第3病區主治醫師孫蓉一個激靈,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來自家人的問候,讓這個在“紅區”奮戰51天的戰士,淚濕了眼眶。
同樣的旋律,曾一次又一次在病區響起。每當病人按響呼叫器,“愛麗絲”都會到來,醫護人員們又要開始一次與非典的賽跑。
封條,封住了徹底消毒後的病房,也為那段在小湯山醫院戰鬥的日子畫上句号。
2003年6月20日,是小湯山醫院的“勝利紀念日”。這一天,小湯山最後一批非典病人痊愈出院。
記者的鏡頭記錄下了這曆史性的時刻——醫護人員們脫下厚重的防護服、換上軍裝,和病愈的患者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相處了51天的這些最親密的人,終于得以彼此相認。
有人把SARS解讀為“Smile and Remain Smile”,即始終微笑。
今天,當記者再一次翻閱當年那些老照片,印象最深的,是一張張微笑的臉。
身為患者的同仁醫院外科大夫嶽春河,在小湯山醫院的隔離病房裡寫下這樣一段日記:“蒼天在人們前行的路上,用單向透明玻璃,将幸福的人與苦難的人分隔開。痛苦的人雖步履艱難,但他們不僅能品嘗人生的痛苦,也能看到快樂是什麼樣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不幸的經曆讓我的人生變得更加豐富……”
收治非典病人的北京煤炭醫院的大門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中國結、千紙鶴和心形卡片。簡短的話,是人們最誠摯的祝福。
非典初期,北京四合院裡,鄰居之間經常會問候彼此用作預防的中藥湯劑是否夠用。“甚至有人把藥煮好了四處問,‘大哥,您那兒有藥嗎?沒藥您喝點兒這個得了。’”攝影記者茅碩回憶說。
團結互助、和衷共濟,這是疫情中最溫暖的時刻。
人們期待已久的勝利終于到來——2003年6月24日,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将中國最後一個疫區:北京,從疫區名單中排除。
加缪在《鼠疫》一書中寫道:“人類能在這場鼠疫和生活的賭博中赢得的全部東西,就是知識和記憶。”這,也是18年前那個春天帶給我們的最寶貴财富。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侵襲中華大地。不少參加過抗擊非典的醫護人員,再一次踏入“紅區”。當年那群稚嫩的年輕人,如今已成為中流砥柱。
厚重的防護服下,還有很多年輕的臉龐。和當年的年輕人一樣,正值風華的90後、00後挺身而出。他們說,“2003年非典的時候你們保護了我們,今天輪到我們來保護你們了。”
在2020年的武漢疫區,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精神與抗擊非典精神一脈相承、交相輝映。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在與疫情鬥争。但是每一個人都相信,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來源: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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