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著名詩人李商隐,有一首脍炙人口的五言絕句《樂遊原》:
向晚意不适, 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 隻是近黃昏。
有愛動腦筋的學生,就提出疑問:
“夕陽無限好, 隻是近黃昏”改為“雖然近黃昏,夕陽無限好”,不是更樂觀向上嗎?
許多人也産生過這樣的疑問。
那麼到底能不能調換前後順序呢?
這個肯定是不行的。
首先,我們要忠實于原詩,尊重原始的創作版權。不能随意加以調整,如果調整的話,就變成你的詩,而不是李商隐的詩了。
忠實于原文,是我們尊重作者、尊重原作的最起碼的一個态度。
比如,古人經常用通假字。我們現在雖然知道他通哪個字,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改成我們現代所用的那個字。
如《論語》開篇第一句: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說”通“悅”,是高興的意思,但是千百年來,我們一直寫作“說”,而不是“悅”。
再如《史記 鴻門宴》中:
"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
其中的"蚤”通“早",早晨,一早,但是我們也不能寫作"早"。
還比如蘇轼的《念奴嬌 赤壁懷古》中: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其中“尊”通“樽”,但我我們不能寫作"一樽還酹江月”。
連通假字我們也不能夠随便改動,更何況是句子的順序呢。
其次,原詩的順序,一定是作者反複斟酌才确定,詩人借助語序也能傳達一種幽微窈缈的情愫。
名家寫詩寫文,大多都是深思熟慮,反複修改而面世的。
如唐代詩人盧延讓的《苦吟》:
莫話詩中事,詩中難更無。
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
險覓天應悶,狂搜海亦枯。
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
再如唐代賈島《題詩後》:
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知音如不賞,歸卧故山秋。
還如清代袁枚的《潛興》:
愛好由來落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
阿婆還是初笄女,頭未梳成不許看。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都在說明古人落筆非常謹慎,寫完以後還要反複修改,以達完美。
詩人的情感往往是隐微含蓄的,并不是每一種情感,都能找到合适的詞來去表達。詞不盡意的現象是常常存在的。
所以詩人絞盡腦汁、嘔心瀝血、千錘百煉之後形成的作品,如果加以改動,就常常會失去了原有的意蘊和情緻。
換了順序就改了意蘊,作品就可能不符合作者當時的情感、狀态。
在本詩中,李商隐就是要表達,夕陽确實很美好,但是就是太短暫了。這個美好的時光不能長久恒定地存現于人世間,而是馬上就會消失。這令人多麼遺憾啊。
第三,換了順序,就把詩人深沉的無力感、幻滅感消解了。
李商隐一生不太得意,總處在憂傷惆怅,失意之中。這一首詩,也恰好反映了他的真實情感和人生狀态。
李商隐生于約813年,卒于約858。
程夢星《李義山詩集箋注》:“此詩當作于會昌四、五年(844、845)間。
也就是說,這首詩是李商隐30多歲時創作的。
因此,本詩不是李商隐感傷年老體衰、人到暮年的悲己之作,而是另有所指。
當時在位皇帝是唐武宗,算是一個中興之主。但他寵幸宦官,大興土木,信奉道教,以至于因為求仙問道兒身染疾病。
當時明眼人都知道,唐武宗不會久活人世。
李商隐也明确的看出了這一點,果然在846年,也就是李商隐寫此詩後不久,唐武宗就撒手人寰。
李商隐借夕陽來隐喻唐武宗,贊美他能革除弊政,振興國家。但又感歎,美好時光太短暫,大唐走入窮途末路,局勢難以徹底扭轉。
李商隐少有抱負,一生希望能夠施展才華,救國家人民水火于之中。但是生不逢時,一生夾在牛李黨争之間,備受排擠,深感壓抑。
所以他的詩大都深沉、蕭索、凄涼、婉轉,即使這樣一首短短的五言絕句,也百轉千回,令人歎惋。
如果調換順序,意思就變成:雖然說近黃昏,但是夕陽還是無限好,那麼整首詩的意境就變得積極昂揚。
這就完全消融了,他所生活的時代帶給他的沉重無助之感。
綜上所述,這首詩還是按照原詩的順序去欣賞才好,否則就變成一首輕飄飄的口号詩,有什麼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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