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遊子吟》
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小詩,寫的是母愛的偉大,語言樸素,感情真摯,被後人廣為傳頌。其實,寫母愛的詩句有很多,但卻以這一首最為感人。
那些個離家在外的遊子們,每當念起這首詩的時候,筆者想,眼眶都會是濕潤的。時刻牽挂你的人是誰?不一定會是你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但一定會是你的母親。所以我們要記住,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這首詩的作者——孟郊,字東野,中唐時期著名詩人,湖州武康人,今浙江德清縣人。
關于孟郊的生平,新、舊兩《唐書》隻寥寥幾句話就說完了。也确實,孟先生的生平,那還真是比較簡單的。
我們先從他的外号說起:
孟郊的這個外号,說起來有些不雅,卻很形象,叫着“詩囚”。
難道他當過囚犯?曾經坐過牢?非也非也。詩人孟郊之所以有此“雅号”,這跟他寫詩的癡迷程度是有關的。
應該說,這算得上是一個挺勵志的故事。話說詩人孟郊整天沉迷于寫詩,寫啊寫啊,忘了吃飯,忘了睡覺,忘了工作,忘了出去曬曬太陽。這不是什麼廢寝忘食就能夠形容的,那得叫走火入魔了才行。
孟郊也放話了,說,今天要是不把詩給寫出來,就不出門了。就這樣,孟郊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簡直就像個囚犯,成了寫詩的囚犯。所以,元代文學家元好問才這樣嘲笑他。
當然,元好問嘲笑的可不是他一個人,這其中還有他的好朋友賈島。
關于詩人賈島,或者說賈和尚,大家應該有所了解,那個著名的“推敲”,就是他推敲出來的。你說不就一個詞嘛,有啥好推敲的,可對于這哥倆來說,那絕對可以想上好幾天。
所以說,孟郊寫詩,不屬于那種才思敏捷性的,而是要經過反複推敲、斟酌再三才能定稿。跟杜甫一樣,屬于苦吟一派,卻遠比杜甫更誇張。連他自己都說了:“一生空吟詩,不覺成白頭。”一生都在寫詩,一生都在琢磨,寫着寫着,有一天竟發現自己老了,已是滿頭白發。詩人賈島也一樣,叫“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說他們是詩囚,再形象不過了。
既然這兩位在作詩方面如此相似,那幹脆就把這哥倆合稱為“郊島”,而後世的學者就是這麼幹的。
孟郊比賈島要大二十八歲,但這并不妨礙他倆結盟。而且,他倆還不光是作詩的方式方法一樣,就連詩風也很相似。宋代大文豪蘇轼直接就叫他們“郊寒島瘦”。蘇大學士的判斷能力,那叫一個厲害,還有就是準确。筆者個人認為,這是對他倆詩歌風格的最好概括。
他哥倆寫詩,由于過分苦吟,導緻詩歌險奇艱澀;往往為了刻意尋求新的詞句,導緻用詞用字比較生僻,意象顯得生冷,給人一種寒冷的感覺,還有就是削瘦的印象。請看下面這兩個例子:
冷露滴夢破,峭風梳骨寒。
席上印病文,腸中轉愁盤。
——《秋懷十五首》之二
病骨可剸物,酸呻亦成文。
瘦攢如此枯,壯落随西曛。
——《秋懷十五首》之五
将詩寫得如此凄寒,跟孟郊的生平經曆是有關的,孟郊一生凄苦,所以他的詩才會給人一種荒蕪的感覺。不像杜牧,在繁華的揚州城裡,那是天天逛青樓,天天摟着小美人喝着小酒,他的詩才會顯得那樣風流蘊籍。
要說這孟郊、賈島哥倆,那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詩風相同也就罷了,就連人生的遭遇都差不多,仕途上都混得很差,都當過一些芝麻綠豆大的末流小官,都跟韓愈是好朋友,也都一生困苦。
孟郊出生那會,他的父親正擔任着昆山縣的縣尉,也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家世也不好。因此,孟郊的早年生活并不富裕,而是很貧困,但讀書卻很用功。後來父親又死了,他這小日子就更沒法過了。
下面為大家講一個小故事,通過這個小故事,你就會知道孟郊有多可憐了。
話說湖州武康縣出了個才子,他就是今天的主人公孟郊。
這一年冬天,武康縣來了個欽差大臣,據說是來考察民情的,其實就是來混吃混喝的,順便再收點銀子,搞點外快,再拍拍屁股走人。
縣太爺一聽欽差要來,那家夥,高興的不得了,想着升官的機會到了,隻要好好地款待他,好酒好菜伺候着,順便再叫上一小美人陪陪酒、唱唱小曲,臨走時再表示表示,送上一份厚禮,不愁着不升官發财。于是,縣太爺大擺宴席,為欽差大人接風。
正當這縣太爺準備舉杯敬欽差大人的時候,小孟郊來了。估計當時他肚子餓得不行了,來蹭飯吃的。
隻見他穿着一身破舊的棉襖,類似于乞丐,估計當時手上還拿了個破碗,俨然一副丐幫的造型。
縣太爺一見,很不高興,好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真掃興。便對小孟郊大聲喝道:“去去去,你個小叫花子,别以為穿上一身乞丐服就冒充小乞丐了,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可咱們的小孟郊也不是好惹的,當場便頂了一句:“家貧人不平,離地三盡有神仙。”
喲呵,小叫花子,還認得字呢,都出口成章了。本欽差倒要來考考你,我出一上聯,你來對下聯,你若對得出,便可以在這裡吃飯;若對不出,我就判你個私闖公堂罪,再打斷你的狗腿。”欽差大人也發飙了。
“那就請出上聯吧!”小孟郊可是一點都不怕。
這欽差大人雖是個草包,但總以為别人才是草包,自己嘛,那是才高八鬥,見對方又是個小孩子,便搖頭晃腦地說:“小小青蛙穿綠衣。”小孟郊就穿了一身綠衣過來的。
孟郊見這位欽差大人穿得是大紅蟒袍,又見酒桌上有一道燒螃蟹,便對道:“大大螃蟹着紅袍。”
真是好對,這個欽差就像那個螃蟹一樣,到處橫行霸道。
欽差一聽,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又不好發作,隻好先對縣令說:“賞這小兒一口飯吃,老夫再來和他對。”
欽差三杯燒酒下肚,又神氣起來,對小孟郊說:“小屁孩,我這還有一對‘小小貓兒尋食吃’。”
小孟郊看着這個作威作福的欽差大臣,又看着那個溜須拍馬的縣太爺,心裡頓時來了一股怒火,你們這些個貪官污吏,便怒氣沖沖地對道:“大大老鼠偷皇糧。”
欽差大臣、縣太爺一聽,頓時吓得目瞪口呆,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吃得正是救災的銀子,喝的正是老百姓的“血”。
等孟郊長大之後,便開始參加科舉考試。但遺憾的是,他每次都考不上。他一邊周遊湖北、湖南等地,一邊再繼續參加考試。估計經常還得餓着肚子。就這樣,他本着活到老考到老的頑強精神,一直考到了四十多歲。
可能是他那份執着的信念感動了上蒼,終于,在他四十六歲那年考取了進士,這一年乃唐貞元十二年。
考上了,考上了,我終于考上了,滿心歡喜的孟郊那叫一個高興。他大筆一揮,寫下了這首著名的《登科後》:
昔日龌龊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登科後
好個春風得意的老進士,不過,也确實應該揚眉吐氣一下了。
唐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五十歲的孟郊開始做官,他當上了溧陽縣的縣尉。但孟郊根本就沒有把公務放在心上,而是一有空就到處遊山玩水,要麼就把自己鎖在家中作詩。所以,他這個官當得很不稱職。連他的上級也看不過去了,這個家夥,不務正業嘛!便罰他一半的俸祿。讓你去遊山玩水,讓你去作詩。
可孟郊還真是不在乎,他在乎的永遠是他的母親和詩作。
話說有一天晚上,孟郊在書房裡看書,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了,便站了起來,向窗前走去。此時,窗外正明月當空。孟郊想起了李白的那首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孟縣尉便思念起故鄉來了,故鄉裡有什麼呢?有自己的老母親。
孟郊回想自己幾十年來寒窗苦讀,快五十了,才勉強中了個進士,做了一個小小的縣尉。這幾十年來,老母親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尤其是每次進京趕考時,老母親總是忙前忙後,為自己準備行裝,還在出門的前一天晚上熬夜為自己縫補衣裳,一邊縫,一邊還在小聲唠叨着:“出門在外,可要多注意保重身體,記得早點兒回來,别讓娘在家裡擔心……”
想到這,孟郊的眼睛濕潤了,心裡一陣酸楚,他轉身回到書桌前,揮筆寫下了流傳千古的《遊子吟》。
唐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孟郊辭去了縣尉一職,回到洛陽,居于立德坊。唐元和元年,公元806年,鄭餘慶為河南尹,辟孟郊擔任水陸轉運判官兼協律郎一職。唐元和四年正月,他摯愛的母親去世。
遊子吟
可以說,孟母乃是中國曆史上最知名的母親之一,盡管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伴随着《遊子吟》中的母愛,她的形象卻永遠地活在了人們的心中,尤其是那些孝子的心中。
孟郊立即辭去了在洛陽的官職,回鄉守孝。唐元和九年,應好友鄭餘慶的邀請,他準備跟随鄭餘慶去做官,出任節度參謀、大理評事,可誰知他竟在去的途中暴病身亡。
他死之後,竟窮得連下葬的錢都沒有。他的好友韓愈等人湊了一點錢把他給安葬了。鄭餘慶又派人給他的老婆送去了一些錢,以供她安度晚年。
總而言之,孟郊的一生是困頓的一生,是苦吟詩歌的一生。因他性情耿直,詩歌多描寫民間的疾苦以及世态的炎涼,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中唐時期的社會風貌。
作為一個詩人,孟郊與他的好友韓愈開創了一個詩派,這就是中唐時期崛起的“韓孟詩派”,他們繼承并發展了杜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創作理念,對中唐時期的詩歌創作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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