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每逢清明總會以各種方式紀念逝去的親人,燒紙祭奠,聞香緬懷。宋代文人做這般香事時流行燒聞沉香。蘇轼的一首詞《翻香令·金爐猶暖麝煤殘》,描寫了香事活動紀念親人的情景。當時年輕的蘇轼被任命為鳳翔府簽判的第四年,返京還朝,愛妻王弗去世,一陣悲痛,遂做詞以懷念。“金爐猶暖麝煤殘。惜香更把寶钗翻。重聞處,餘熏在,這一番、氣味勝從前。背人偷蓋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且圖得,氤氲久,為情深、嫌怕斷頭煙。”
“翻香令”,詞牌因蘇轼的這首詞而得名。“金爐”,燒香的爐,對銅爐的美稱。“麝煤”,指麝墨,含有麝香的墨。唐代王勃有文《秋日餞别序》:“研精麝墨,運思龍章。”元代馬祖常的《禮部合化堂前後栽小松》詩之二:“微風吹幾帷,硯池麝墨香。”但在不少的宋詩中,麝煤指的是香,宋代無名氏的《沁園春·柳眼偷金》:“屏帏裡,看合歡杯盡,連理花開。笙歌上下樓台。更羅绮叢中薰麝煤······”宋代陳允平的《山房》:“此際衣偏濕,熏籠著麝煤。”宋代釋紹嵩《山居即事》:“病目書淫歇,熏爐炷麝煤。山将落日去,風帶舊寒來。”“金爐猶暖麝煤殘”,意思明确了,銅香爐裡的香塊未燒透,得翻動一下,“惜香更把寶钗翻”。這裡面關鍵一個“翻”字,表明不是在燃線香,通常的香炷,插在銅銀制或瓷制的香立上,香燃盡,無需翻。如果點燃的是篆香印,篆香條燃燒到最後,火自動熄滅,香事結束。這個過程也不必“翻”。那麼,有一個可能,蘇轼玩的是悶香。悶香,簡言之,在行爐裡置大半香灰,中留小洞,把點燃并瀉火的香塊埋入香灰下層,再用隔火闆覆蓋。被埋入香灰中的香塊如果燃燒不透,得翻動一下,透透風,補充氧氣,繼續燃燒。“寶钗翻”,有時用金銀珠寶制作的簪子來翻動香塊。所謂簪子,是固定發髻或頂戴的發飾,為婦女所用,有單股(單臂),也有雙股(雙臂),雙股的形似叉,故稱钗、發钗。那麼為何用雙股簪子來翻香?這裡可能用了借代手法。香具中有香夾,夾起香塊放入香灰,燃燒完了,再夾出。要是沒有燒透,翻動一下。可見,簪子起這個作用。
“寶钗翻”,是說用簪子(寶钗)替代香夾來翻動香塊,或者說采用簪子那般的香夾來翻動,這兒的簪子借代香夾。翻動香塊之後,香味重新出現,且氣味勝之前。通過燃香,房屋内已經香氣缭繞,随着時間的積澱,香味變得厚實沉定,如聞棋楠。氣味比之前要好,乃是常理。“背人偷蓋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為何要“背人”?趁人不知繼續添加沉香?紀念去世的夫人,可能覺得意猶未盡,繼續添香,讓香事活動長久一點。沉香名貴,再次添加,恐怕讓人覺得奢侈,因而“背人”,又似乎在隐藏對妻子的深厚情誼。“偷蓋”,點出這個是戴蓋的香爐,而且又是“小蓬山”,小蓬山通常指代漢代的博山香薰。博山香薰,即博山爐。古人認為以古器做香事,誠意盡然。這類博山爐多見陶制、銅制。爐體通常為豆形,爐頂有蓋。無論銅制或陶制,蓋多山形,镂空狀,此山形,通常稱小蓬山。小蓬山周圍點綴飛禽走獸,外圍飾以海浪雲象,近乎海上仙山。當爐内放入香料并被點燃,镂空狀的爐蓋便出煙霧,彌散而出,一派仙境。當然也有出香不出煙,此乃香事技術的境界。
宋代流行的博山爐的材質,有銅制的,名貴。瓷制的多見。當時諸多窯口都生産這類博山爐。蘇轼看重聞香器具,在詞中這般描寫的“金爐”,就是漢代銅制博山爐的造型,至于是否漢代造,還是宋代産,沒有說明。“沈水”,即沉香,聞香要綿延不盡,忌諱斷煙。蘇轼在妻子靈柩前如此焚香懷緬愛妻,用古物之形事香,風雅之極,誠意至笃。(程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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