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初,台灣詩壇湧起“移植西洋現代詩”的風潮,為對抗這股潮流,餘光中與友人創辦藍星詩社,以表達現代詩以抒情為創作原則的觀點,并堅持對中國古典文學的傳承。身為藍星詩社“掌門人”,他将詩歌、散文、評論、翻譯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一生著述頗豐。
餘光中的詩集《願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精選八十組經典詩作,跨越詩人整個創作生涯,涵蓋各式風格手法,不僅有脍炙人口的名篇《鄉愁》,還有自況心境的《七十自喻》,詠懷曆史的《尋李白》,表達美好情緻的《三生石》、《風筝怨》等,帶我們領略這位文壇“璀璨五彩筆”的深情與哲思。
餘光中,1928年生于南京,1952年畢業于台灣大學外文系,1959年獲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先後任教于台灣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等多所高校。
簡潔而富有感染力在回憶藍星詩社發展曆程的散文中,餘光中闡述了對現代詩創作的看法。他說,超現實主義輸入詩壇,讓詩的表現技巧倍增。放逐理性、切斷聯想、扼殺文法,使詩境成為夢境,意象的濫用無度更讓詩的語言成為呓語甚或魇呼。這便是現代詩的晦澀之病。與之相反的,是盲目趨于透明。透明應指藝術效果的簡潔化和直接化,而非藝術效果的沖淡。詩的語言需要維持一定的緊張感,透明的詩需要深入淺出、淡中見濃、似松實緊。
他的詩作,都充分體現了深入淺出,淡中見濃的風格,意蘊深遠。比如《呼喚》:
就像小的時候
在屋後那一片菜花田裡
一直玩到天黑
太陽下山,汗已吹冷
總似乎聽見,遠遠
母親喊我
吃晚飯的聲音
可以想見晚年
太陽下山,汗已吹冷
五千年深的古屋裡
就亮起一盞燈
就傳來一聲呼叫
比小時候更安慰,動人
遠遠,喊我回家去
由實而虛的意境,從容恬淡的語言,将人帶入無限遐思。
句句可誦,音韻的重複對比與呼應《詩的八堂課》“聲文第三”中說:自古以來,詩就是一種聽覺藝術。最好的詩人總能讓一首詩成為意義與聲音巧妙結合的有機體。
餘光中的《偶像》,以富有韻律的文字,冷峻地指出“偶像崇拜”的盲目與愚癡。
将你對偶像過分的崇拜,
留一份下來尊敬你自己。
與其多一個虛僞的權威,
不如多一人瞥見真理。
你跪在巍巍的偶像腳下,
低頭去俯吻他的腳尖;
但是你不曾舉頭仰視,
就仰視也看不清他的臉。
如果有一天你站直了自己,
或是走上了智慧的石級;
你将要如此,如此的訝異──
也許你發現他的大嘴,
也許你發現他的近視,
也許你發現他戴了面具,
也許……也許……
總之你将要惆怅而驚奇。
而現在,因為你伏在他的腳下,
隻看見他的像座,他的腳趾,
隻看見他的鼻孔,他的下巴,
你幻想他是如此,如此的偉大,
你仰視看不見他的假發。
這首短詩寫于1954年,如今看來,更有現實意義,引人深思。
童心是詩心的來源,天真是天才的起點
這兩句取自餘光中的《童心》。在《鄉愁》、《白玉苦瓜》等名篇之外,這本詩集也讓我們看到了作者的童趣與可愛的想象力。
比如《太陽點名》,這如孩童稚語的題目,已經引起讀者的好奇。在詩中,詩人将春風吹拂之下,各種花兒次第開放,比喻成“太陽點名”:
春天請太陽親自
按照唯美的光譜
主持點名的儀式
看二月剛生了
哪些逗人的孩子
“南洋櫻花來了嗎?”
回答是一串又一串
粉紅的纓珞,幾乎
要挂到風筝的尾上
或垂到湖水的鏡中……
“還有典雅的紫荊呢?”
回答是慘綠黯紫
顯然等得太久了,散了
“還有,”太陽四顧說
“最興奮的木棉花呢?”
一群蜜蜂鬧哄哄地說
她們不喜歡來水邊
或許在高美館集合
不然就候在高速路
從楠梓直排到岡山
不如派燕子去探探
要是還沒有動靜
就催她們快醒醒
《太陽點名》仿佛一篇童話,讓人越讀越開心。如果你在華南,見過詩中提到的南洋櫻花、紫荊、木棉,更為作者的巧思贊歎不已。
餘光中常說,他不寫自傳,因為他的生平都在作品中。《願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讓我們得以從作者的字句中感受他深沉遼闊的一生。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