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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趙大卓

從二月份開始，音樂行業掀起了一波波在線直播的浪潮，音樂平台、視頻平台、唱片公司一起入場，甚至出現同一晚幾場直播撞車的現象。

因為線下演出停擺，線上流量一度暴漲。但演出直播似乎成了一個大坑，各平台先後投入，卻看不到盈利的希望。随着觀衆的審美疲勞，以及線下演出的逐漸恢複，音樂直播的瓶頸似乎也在到來。

新京報最近的一次調研顯示，94.44%的觀衆都覺得線上演出氛圍不如線下。對有些音樂人來說，疲于想創意、讨好觀衆，也遠不如一場痛痛快快的線下演出更過瘾。

秀場直播難逃審美疲勞

簽約國内某大唱片公司的廣明，自疫情以來已在各網絡平台參與了20多場直播。起初他還有些拘謹，随着經驗的積累，他知道該在某些時候插入笑話，某些時候回答下問題，以維持直播間的熱度。

“和現場的歌迷不一樣，直播的粉絲更多需要一種陪伴的感覺，希望你能關注到他，和他交流。”廣明總結。很多歌迷喜歡在直播間裡點播熱門歌曲，但出于版權考慮，他無法滿足粉絲的要求。

疫情期間，很多直播是匆忙上馬，平台也很難給所有音樂人提供充足的技術保障。有歌手透露，直播前都是自己在家用手機試音，傳輸效果大打折扣。而有的音樂人直播過程中一直調整攝像頭，粉絲不停提示“不要晃來晃去，都出畫面了。”有音樂人提前準備了講話提綱，但真到直播時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随着直播間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湧入，大量非樂迷的粉絲面對自己不熟悉的音樂和音樂人都會一臉懵逼。“很多粉絲隻是随着平台宣傳點進來看個熱鬧，但他并不懂音樂，也不是沖着音樂來的。如果覺得沒意思，或者音樂人沒理他，很快就走了。”有歌手說。

有音樂公司的員工在朋友圈發過牢騷，面對搖滾樂隊直播“一堆路人啥也不懂，發彈幕就吐槽。”而真正的樂迷會“聊樂器怎麼樣，發彈幕翻譯歌詞”。

由于各直播平台之間本身存在着隔閡，彼此的粉絲群體不能互通，音樂人隻能在各平台之間疲于奔命。對于很多已成名的音樂人來說，純靠直播并沒有帶來明顯的粉絲增量。吳青峰、潘玮柏在單一短視頻平台幾十萬的粉絲和普通網紅比起來也沒有更多優勢。

在音樂行業從業多年的吳丹從三年前就開始試水直播，她把社交平台這些早期的音樂直播，統稱為秀場直播。實際是把音樂人和網紅主播放在同一個舞台上，音樂人注定不會适應。

吳丹認為，社交平台的觀衆不會在乎音樂，他們實際需要的是主播的陪伴，這是網紅主播擅長的事情。主播要賺打賞，就要讨好觀衆。但音樂人不是讨好型人格，甚至是清高的。這就注定大部分音樂人不适合秀場模式，會充滿屈辱感、挫敗感。

直播用戶需要的是主播的陪伴（圖為Papi醬的直播截圖）

更何況，網紅主播已有成功的運營模式，背後有工會支持，有的主播甚至每天能堅持直播10個小時以上。音樂人基本達不到這樣的工作強度，玩票式的直播很難見到收益。

即便是成名多年的胡海泉，第一次直播時，一個多小時内除了觀看人數較少，獲得的禮物打賞總計也不足萬元，打賞的還多是熟人。他甚至自己也發文：“為了排面多來幾個人，謝謝”。一些知名歌手首次開播時，靠平台引流才能勉強接近頭部網紅的流量。

面對互動的需求，音樂直播内容越來越娛樂化。#baby鄧紫棋給潘玮柏直播刷禮物#、#潘玮柏直播變吃播#、#吳青峰唱歌回應大張偉#。這些微博話題足以維持歌手熱度，但大都和音樂無關。

随着音樂直播數量的增加，普通的互動和花樣已很難滿足觀衆的娛樂需求了。“直播演出拼的是創意。”有業内人士戲稱。

精品live燒錢換流量

早在2月4日，摩登天空在B站進行了一場“宅草莓不是音樂節”的線上音樂節，吸引了27萬網友在線觀看。播出内容有2019年草莓音樂節的現場視頻，也有音樂人自己在家錄制的視頻内容。雖然在“宅”的主題下，音樂人也偶爾在視頻裡吃播、教跳舞、玩遊戲，但相比秀場直播，這種視頻更接近于live演出的形式。

歌迷們懷念的還是現場演出的氛圍，業内各平台顯然也意識到秀場音樂直播的局限，嘗試推出質量更高的live直播，充分還原音樂現場。

秘密行動樂隊的直播很下功夫

在4月份，網易雲音樂推出“硬地LIVE”高品質獨立音樂人直播品牌，先後邀請“STOLEN秘密行動”樂隊和“福祿壽FloruitShow”唱作組合舉辦了兩場硬地LIVE音樂直播演出。網易雲音樂發布的戰報顯示，兩場硬地LIVE在線觀看總人數超 120 萬。YY直播也宣布，聯合摩登天空北河三、太合麥田赤瞳音樂、明堂唱片等國内音樂廠牌推出“YY真LIVE”。

騰訊音樂集團也推出旗下的音樂直播品牌TME live，邀請楊丞琳、林俊傑、劉若英、A-lin等知名歌星現場演出，場景、燈光都精心打造，希望能打造行業的标杆。據36氪統計，僅在QQ音樂平台上，林俊傑單場觀看人數超512萬，吳青峰觀看人數超202萬，《想見你》OST、劉若英單場觀衆都超過150萬。而最新的五月天演出現場，号稱全網超過3500萬人在線同步觀看。

雖然五月天現場因為是錄播，引起了小範圍的争議，但精品live無疑相對秀場直播觀感更好。最大的問題是，其免費的形式注定隻能燒錢換流量。如果沒有品牌方買單，平台無疑要承擔全部成本。雖然精品live直播幾乎都開了禮物模式，其收入不足商演的一個零頭。

同樣根據36氪統計，林俊傑的TME live收到的樂币數是28萬，按10樂币等于1人民币算，單場禮物收益2萬8千元。劉若英單場禮物收益則是1萬2千元。其餘場次，收益從幾百到兩三千不等。吳青峰單場因為中間禮物改做免費，收益隻有353元。

知名歌手如此，普通音樂人的live直播收益更是可想而知。上海獨立音樂廠牌星團音樂負責人王凱旋在節目中對歌手、演員許魏洲說，疫情期間希望線上演出來彌補收益，但“做了幾場，拿了七百塊錢，就連我們打車費都不夠”。

在吳丹看來，精品live不會比秀場直播好多少，用做演出的思維做直播，難以形成長線運營。花巨資投入硬件設備，但收入純靠打賞并不樂觀。

從劉若英的直播現場圖片可以看出實實在在的成本（微博截圖）

完全免費并創造了在線live演唱會觀看數據峰值，是由大麥、微博、網易雲音樂、蝦米音樂、騰訊音樂娛樂集團共同發起的“相信未來”公益義演。據官方數據，自5月4日開始首場在線演出起，參演音樂人包含了王菲、樸樹、周迅、易烊千玺、李玟等170餘組，在線觀看總人次達到4.4億。這場演出完全由平台方買單。

這一系列演出其實是藝人錄制視頻的回放，經過了後期剪輯和修飾，并非直播，也非真正的live。相比于音樂性，主要體現的還是情懷。但即便是“One World：Together At Home”這種級别的演出，也有樂迷表示，從頭到尾都是卧室彈唱，即便是歌星也确實讓人堅持不下去，震撼的感覺和當年的Live Aid 不能同日而語。

當然，“相信未來”演出中，熱搜話題也大多圍繞着#樸樹狗頭帽子#、#周迅反光鏡唱歌#、#那英仰卧起坐唱歌#等娛樂内容。

付費直播模式還沒被印證

九連真人經紀人宋佳曾在微博上曬出了一份清單，“一場高質量演出直播需要承擔什麼”。從場地費、差旅費、設備費、技術費到設計、宣傳等費用，一共列了13項。

“很多樂迷看不到九連真人演出，希望我們能做直播。但一場直播演出是需要成本的，我隻是做個知識普及。”宋佳說。

九連真人随後還是出現在了直播舞台上。網易雲音樂發起了“點亮現場行動”，稱付費直播收入100%給到音樂人。5月16、17日，連續兩場音樂付費直播讓行動落地。據官方公布，第一場直播以1元的票價實現了29萬人次觀看，第二場九連真人首次專場LIVE演出以12元的票價實現12萬人次觀看。

九連真人在正式直播表演前打起了羽毛球

摩登天空也差不多同時推出“草莓星雲”付費演出直播計劃。5月15日，痛仰樂隊做為“草莓星雲”第一場直播的樂隊，以18元一張的門票，創造了38.63萬 的人氣值。但人氣值怎麼換算成觀看人數，卻沒有正式公布。

大麥“平行麥現場”郝雲超級在線演唱會則采用了優酷會員免費，非會員付費觀看的模式，并首次推出在線演唱會優酷會員按時長分賬模式。

“樂隊能有收入當然是好事兒，但這已經是行業頂尖的樂隊，他們的流量也意味着整個市場盤子的大小。”有業内人士說。而痛仰樂隊的演出在武漢的江邊孤島上舉行，也意味着成本不菲。

在業内人士看來，行業對付費模式摸索已久，隻不過在疫情之下，被迫重新包裝上線尋求生存而已。對于大型線上演唱會是否能夠盈利，目前尚無明确的數據。這一輪付費直播是否真能取得收益，誰也說不好。

早在2014年8月，樂視在平台上直播了汪峰的演唱會，30元的在線門票，收獲了7.5萬次付費觀看，開創了線上付費直播的先河。樂視一年瘋狂直播超過300場音樂會，騰訊視頻、優酷、PPTV、芒果TV、網易雲音樂、咪咕音樂、酷狗、鬥魚，甚至陌陌等平台紛紛跟進，掀起一場音樂視頻直播大戰。此後，因為收益不明朗，在線音樂直播的熱度逐漸降溫，直到這次疫情。

“在線演出的一大問題是，無論投入的硬件設備多好，觀衆的輸出端隻是電視、iPad，甚至手機。體驗效果肯定無法和線下演出相比。”有業内人士說。在新京報最新的調查中，94.44%的觀衆認為線上演唱會的氛圍比不上現場。

草東沒有派對的直播嘗試了互動劇模式

各主辦方很可能也清楚這一情況。但在當下，除了盈利，搶占流量入口，盡快為行業尋找新的增收模式也同樣重要。線上演出如何吸引流量、如何轉化成收益、如何開發周邊等仍然值得探索。

不過，留給行業在直播上摸索的時間也并不多了。随着國内疫情逐漸緩解，線下市場已開始有回暖的迹象。此前有統計，線下演出仍然對樂迷有着極強的吸引力。大麥網公布的數據顯示，在全國超過800餘場被延期的演出中，平均66%的粉絲選擇了保留訂單，一線藝人演唱會訂單保留率為75%。

在吳丹看來，未來更可能的情況是，線上直播做為一種宣推手段，和線下live演出沿着不同的方向發展。“直播之後，出EP、點播版、長視頻等，延長業務鍊。直播本身就是宣傳手段，可以為歌迷服務，但不能當做盈利模式。”

而随着直播帶貨模式的成熟，很多品牌開始邀請音樂人直播演出助陣，這種由品牌買單的線上商演似乎在收益上反而更有保障。

（文中子明、吳丹為化名）

五月天的直播道出了行業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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