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樂壇,有能力的音樂人不少,許多江湖成名已久的歌手,其實都是唱作俱佳的實力派,這與奉行娛樂至上的港樂完全不同。
與這些實力派歌手同行的,是他們背後一批又一批傑出的音樂人。這批人中,被公認為音樂大師的,不足三分之一。
都說台灣樂壇的80、90年代是屬于滾石“三大音樂教父”羅大佑、李宗盛、小蟲和飛碟“五陳二李”的時代,他們是那個時代真正的大師。
其實,在那個時代,還有一位實力不遜于上面幾位的音樂人,他一首《恰似你的溫柔》捧蔡琴登上天後寶座,一首《但願人長久》讓鄧麗君、王菲争相傳唱,在蘇芮那張震驚華語樂壇的《搭錯車.原聲大碟》中,他與侯德健、羅大佑、李壽全、陳志遠四位大佬聯袂創作。
2004年,在他罹患重病離世前,許多圈内好友自發為他舉行祝福演唱會,好友羅大佑說了一句話,那是對他音樂才能最公正也是最高的肯定與褒獎:他經常能用8、9個音階寫出一首好歌,所以好歌都被他寫完了,而我寫最簡單的歌曲《童年》,就用了11個音階,他是真正的大師。
說到這裡,可能很多歌迷都已經猜到,筆者今天要懷念的音樂大師就是從台灣民歌運動走出來的梁弘志。從1957年到2004年,他的生命被永遠定格在了47歲的數字上,看47歲時的李宗盛還沒有寫出《給自己的歌》和《山丘》,可以說梁弘志老師是真的英年早逝了。
看權威媒體對梁弘志的評價:他的作品曲調優美,文辭婉約,充滿意境和韻味,他是叙述情感的音樂大師。
今天,不提與他關系密切的可登唱片和派森唱片,不提他的宗教信仰,不提他不成功的歌手嘗試,隻談些許梁弘志老師寫的歌曲,來紀念這位已離世19年的音樂大師。
作為與羅大佑同時代的音樂人,梁弘志詞、曲、唱皆可,尤善作曲填詞,在他生命的最後十年,基本上忙于公益甚少寫歌,所以一生留下來的作品大約在500首,跟陳樂融差不多。
在梁弘志老師的作品中,你幾乎看不到勁爆的旋律和誇張的歌詞,他的作品就像一個曆經世間百态的貴婦人,寵辱不驚,不疾不徐,盡顯優雅。
越隽永越淡然越是恒久,如今再聽梁弘志老師的《驿動的心》、《讀你》、《請跟我來》等歌曲,你會發現,即使這些歌曲已經過去了30多年,放出來依舊好聽耐聽,就像那句廣告詞: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梁弘志寫出的第一首歌是《恰似你的溫柔》,當時的他隻有20歲,這首歌曲由歌手潘安邦首唱,但真正讓這首歌煥發生命活力的,是1980年他把這首歌交給蔡琴演唱後。一曲《恰似你的溫柔》,讓蔡琴的中低音嗓發揮出了它最大的美感,也讓蔡琴成了舒緩情歌的代言人,此後蔡琴在這條道路上一直堅持,最終成了華語樂壇享譽盛名的金曲天後。
《恰似你的溫柔》也被華人天後鄧麗君翻唱過,不過鄧麗君的版本完全是另一種感覺,與蔡琴版本的區别就像是豆蔻少女與中年貴婦的差别。
1984年,出于對宗教信仰的宣洩,梁弘志寫出了歌曲《讀你》,再次把這首歌交給了他最欣賞的歌手蔡琴來唱,結果這首歌又是流傳到了現在。在梁弘志的歌詞中,《讀你》就像是對愛人最真摯最樸素的告白: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春天。沒有特别花哨的語言,卻比瓊瑤式“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樣的海誓山盟要更走心。通讀《讀你》,其實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确實簡單,據羅大佑統計隻用了8個音階,卻不妨它成為一首藝術品。費翔、李宗盛陳淑桦、楊钰瑩都曾翻唱過《讀你》,都唱出了自己的特色,它就像《月亮代表我的心》、《張三的歌》這樣的歌曲,不同人可以賦予它不同的生命。
也許是梁弘志對蔡琴格外偏愛,蔡琴的金曲《抉擇》、《跟我說愛我》都是梁弘志送給這位歌壇天後的。
《但願人長久》是宋代豪放派詞人蘇轼寫的一首婉約詞,詞牌名叫《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梁弘志根據歌詞寫出了這首歌的曲調,在1982年時交給了鄧麗君演唱,鄧麗君将它收錄在自己的專輯《淡淡幽情》中,這首梁弘志鑽研了很久的歌曲,仿佛成了從宋朝一直流傳到現代的一首小調,溫婉而妩媚,不會随着時光老去。
同年,鄧麗君在專輯《淡淡幽情》還收錄了另一首南唐後主李煜的詞牌《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歌名叫《獨上西樓》,由劉家昌作曲,能在自己25歲的年齡就與成名15年的劉家昌比肩,梁弘志不可謂不優秀。
那幾年似乎特别流行古詩詞新唱,在83版《射雕英雄傳》中,顧嘉輝為羅文寫出了歌曲《滿江紅》,李偉荪、李思荪兄弟在86年為蕭麗珠寫出了歌曲《山河淚》,用的都是宋詞。
時間來到1983年,這一年的台灣上映了一部很有社會影響力的電影——《搭錯車》,與電影一同發行的,還有專輯《搭錯車.原聲大碟》,這張專輯在台灣百佳唱片的排名僅次于羅大佑的《之乎者也》,名列百佳排行榜第二位。
作為從台灣民歌運動走出來的第一批音樂人,羅大佑、梁弘志、李壽全他們更清楚台灣校園民歌的缺點在哪裡,就像孟浩然、王維的山水田園詩,美則美矣,卻缺少了張力和醒世的味道。
于是,大齡“不知名”女歌手蘇芮走入了幾位大佬的視線,在那個流行鄧麗君、鳳飛飛、黃莺莺甜美聲音的時代,蘇芮的一聲吼,吼出了華語樂壇一個新的“春天”。《搭錯車.原聲大碟》共收錄7首歌曲,侯德健寫出了主打歌《酒幹倘賣無》,李壽全貢獻了《一樣的月光》,羅大佑創作了《是否》,陳志遠為《序曲》作曲,剩餘三首歌《請跟我來》、《變》、《把握》的詞曲均由梁弘志包辦。
熟悉這張專輯的朋友都知道它的影響力,它是内地引進的第一張台灣專輯,幾首歌曲對于早期的内地歌迷來說真的是如雷貫耳,内地天後那英也是在蘇芮的影響下進入了歌壇。
《請跟我來》、《變》和《把握》完全是三種不同風格的歌曲,但卻出自同一個人的同一時期,梁弘志的音樂才能,羅大佑佩服,歌迷們也佩服。這張專輯後,蘇芮直接成為台灣樂壇80年代門面式的超級天後,有人說羅大佑是教父,而蘇芮就是“教母”。
梁弘志出色的創作能力,引起了港樂的關注,當時港樂的天皇巨星譚詠麟主動向梁弘志邀歌,一首粵語歌《半醒半夢》(1986年)直接成了譚校長的代表作之一,當時這首歌由潘偉源填詞,在同年國語版的《半醒半夢之間》中,梁弘志又填了國語歌詞。
1989年,譚詠麟與劉德華主演樂電影《至尊無上》,為了渲染這段兄弟情,譚校長邀請梁弘志寫了主題曲《像我這樣的朋友》(粵語版叫《争氣》),聽過歌曲的朋友知道,這是一首旋律平淡的歌曲,沒有像許多歌頌兄弟情的歌曲那樣慷慨激昂,但這首歌就像是一壺洞藏的老酒,越品越是醇厚。
2004年,在祝福梁弘志的演唱會上,譚詠麟飛過來參加,為這位曾經的戰友送上最後一程,這樣的情誼,讓人動容。
在梁弘志的作品中,有一首歌曲不得不提,它就是姜育恒的《驿動的心》(1987年首發),粵語版名叫《祝福》,是葉倩文的粵語歌代表作。姜育恒的聲音,與《驿動的心》的旋律十分契合,這首歌奠定了姜育恒“憂郁王子”的形象,成了他的代表作。
1988年,華納唱片拿來《驿動的心》的粵語版權,交給葉倩文,歌曲被命名為《祝福》,這首歌成了第二年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的金曲金獎,在“二王一後”的時代,這也是金曲金獎和最受歡迎男/女歌手兩項大獎首次旁落到第四個人身上,強若陳慧娴的《千千阙歌》,都沒能從梅豔芳的手中扳回一城,但是葉倩文卻做到了。歌曲《祝福》也成了港樂女歌手格局變化的“分水嶺”,在梅豔芳退出頒獎禮後,葉倩文迎來了自己的時代。可以說,梁弘志的一首作品,間接地改變了港樂格局。
最後再來說一首筆者非常喜歡的歌曲,它是由台灣著名玉女歌手楊林演唱的、梁弘志作曲填詞的歌曲《零下幾度C》。在90年代,梁弘志忙着發展自己的唱片事業,到處簽約歌手拿代理合同,卻在1992年忙裡偷閑為寶麗金收購綜一唱片後的版權歌手楊林寫了這首歌。
在梁弘志歌壇活躍的時期,他最鐘意的是弟子于台煙,卻沒有幫于台煙成為天後級歌手,“無心插柳”卻讓蔡琴、蘇芮、葉倩文成為樂壇天後。他為楊林寫《零下幾度C》也是事出偶然,卻沒有想到這首歌卻讓台灣80年代中後期的偶像歌手楊林多了首代表作,延遲了楊林退出歌壇的時間。
《零下幾度C》的旋律不像《恰似你的溫柔》、《讀你》那樣隽永,但卻非常适合楊林的聲線,她用她慵懶的聲音,唱出了80年代那個光芒四射的偶像歌手的風采,這首歌裡,筆者仿佛聽到了英國天後蒂朵的味道。
除了上述歌曲,梁弘志為張國榮寫的歌曲《透明的你》、為弟子于台煙寫的歌曲《化裝舞會》、為黃莺莺寫的歌曲《面具》、為鄭怡寫的歌曲《想飛》等,都保持着梁弘志作品的那種特别的質感,時隔多年聽來,還是那樣沁人心脾。
2004年,在梁弘志罹患癌症彌留之際,20多位生前好友自發來到他的祝福演唱會,用演唱會的門票錢為他的病症籌集醫藥費。這一位好作品無數的音樂人,從90年代中期開始,就緻力于慈善事業,用他的宗教信仰,來幫助素不相識的需要幫助的人,卻一生清貧,沒有留下什麼财富給家庭,着實讓人敬仰。
今天,用一段文字,來紀念筆者心中真正的音樂大師梁弘志。臧克家曾說過: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當《恰似你的溫柔》、《但願人長久》等歌曲的旋律響起時,梁弘志的音容笑貌就活在歌迷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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