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父親過世周年忌日，這幾天淫雨霏霏，仿佛老天都在體諒我們思念老父親的心情。

父親你在那邊還記得你的那些兒女和親人嗎?你能觸摸到你的親人對你的悲痛思念之情嗎?

九秩有五駕鶴航

長留兒女心悲傷

陰陽相隔情難盡

半箋小詩寄衷腸。

寒深霧重誰領路

風露切記添衣裳

倚月淚咽千千結

思親不覺夢境長

在這痛心的日子，僅以妻子悼念老父親的一篇小文已是寄托之情。

那個牽挂我們家的老人走了 —劉三姐文

老爹唉!老爹!你睜開眼睛瞅瞅,我是小劉呀!.

盡管我一遍一遍的叫喚着你,可你再也沒有像平常那樣,見我這個大兒媳婦到了躺在床上多遠就牽起身子高興的跟我打招呼:小劉你來了.

我看到的是你神志不清的躺在醫院病床上搶救着,從你偶爾睜開的眼皮看去,已經失去了平常和藹的目光.

你的嘴上套着吸氧罩子,你的兩邊手脖上都挂着吊水,你的渾身上下通着監護儀器的線路,那顯示的血壓,心率等數據讓我們看了不寒而栗.

老爹,你就這樣顯得痛苦的搖擺着腦袋,,任憑我們這些兒女,媳婦怎麼的叫你,任憑我這個兒媳婦怎麼的求你再跟我們那怕再說上一句話,可你就是一聲不吭.

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我這個做兒媳的心全碎了,這才幾天功夫的不見,造化弄人,你就病得這麼厲害,這老天爺怎麼如此的不睜眼,讓我們家的天塌了大半邊呀!.前幾天我去看你時還不是好好的,臨走時跟我們又是告别,又是再見,還讓我們天晚了路上騎車小心些.

老爹,你可無論如何都要挺過來,這個家可不能沒有你呀,你的大孫子那天回來見不到他的老爹,該有多麼的傷心啊?

我在心裡暗暗的為你祈禱着,希望在你的身上能有奇迹出現,希望你能向去年春節那會一樣逢兇化吉,轉危為安.可醫生的一次次診斷,讓我對你的好轉越來的越沒有底.

老爹你畢竟是快要百歲的老人呀,你渾身上下的零部件醫生說早就超期使用不堪重負,讓我們家裡要随時有思想準備,病人年齡太大了,身體虛弱八成是過不了這個坎了.

想到這麼一位可親可敬的好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離開我們,而且臨發病前一點征兆都沒有,甚至跟自己的老伴,跟自己的子女連一句話都未來得及留下來,我心裡真是不寒而栗,比自己的親爹,親娘過世了還要心酸.

老爹,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有沒有數,清不清楚你的兒女就在你的身邊?

老爹,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們一個人孤零零的到另一個世界.你曾跟我們提起過,說你父親就死在外地,将來你不想做孤墳野鬼.

老爹,我知道你不想就這麼帶着好多的遺憾離開我們,你還在等着你最疼愛的大孫子回來再看你最後一眼,你還想等着你大孫子能把媳婦帶到你身邊,給你添一大重孫.

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太對不起你了,你曾抱怨過我說:祖光當初不是你放他出國,現在早就結過婚有小孩子了.當時我不想讓祖光出去的,但做不了你們的主呀.

是的,你經常的在我面前念叨過大孫子的事情,就在不久前你還跟我提起過,說你夢中見到祖光老實,在國外被人家欺負了.說這話時你很難過.我們怎麼向你解釋你心裡都放不下來,直到祖光跟你視頻,你看到了大孫子笑着出現在你眼前才算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老爹,我知道祖光在國外,快四十歲的人了還沒有成家始終是你的一塊心病.有時你會在我面前自責說:唉,如果當初老爹不在小光跟前說那句話,小光就不會拖到這麼長的時間還不找媳婦結婚了.你那時對孫子說:小光,你要先事業,後成家,事業成功了,什麼樣的老婆找不到呀,你看老爹也是三十出頭才成的家呀.

等到祖光也三十出頭還不找對象,你真的就着急了,不時的催促我:小劉,再跟小光通話,你要好好跟小光聊聊,小光聽你的話,你讓他快點找個媳婦,也好有人照顧他呀.

我知道你對這個大孫子是疼愛有加呀,小光剛沒多大時,你見門口人家的孩子騎着小三輪車在玩,你心裡擱不下來,頂着雨跑很遠的地方把小三輪車買回來讓孫子騎玩.

小光的小爺僅比侄兒大十二歲,兩個人都是屬狗的,在一起經常會搞嘴.你隻要聽到小光的喊叫,你就會毫不留情的教訓你最小的兒子不能讓着點自己的侄兒.

老爹,你的大孫子最喜歡吃你鹵的牛肉和炸的油餅,隻要是你大孫子喜愛吃的東西,你眼睛都不帶眨滾,再貴都買回來給孫子吃,連老奶都不無嫉妒的說:我們五個小孩,沒看你像疼小光這麼的疼.

老爹,我知道,你這個大孫子在你心裡的分量,他學習好是你的驕傲,你喜歡我,也是因為粘了我兒子的光.

祖光考上了清華大學,你說過這是我們老王家祖上的光榮.為此你專門決定回老家風風光光的請客,晚上放電影給鄉鄰看,你在電影開演前的講話是那麼的高興,顯得底氣十足.

我記得祖光要出國之前從北京回來的那一趟,我們要回老家祭祖,你不顧天氣炎熱,八十六,七的年紀非要和我們一塊回去.那一次上過墳後因為天太熱了你又年齡太大,差一點中暑了,吓得我們擔驚受怕,可你卻不停的寬慰我們,沒事的,陪孫子做點事情應該的,這次還能陪着大家一同前來看看老祖宗,等祖光下一次再回來,隻怕你們想讓我跟着一塊來都沒有機會了.

一語成箴,這樣的天倫之樂場景今後是再也不會重演的,相逢隻能在深夜的夢境之中.

在你最後的幾年歲月中,你有很多的夙願,你希望我們老王家能夠四代同堂的拍上一張全家福相片.你做夢都想能夠像你弟弟一樣的抱上大重孫,能夠看到祖光這個頭長大孫子再回來見上一面,你就心無遺憾了.這也是支撐你跟病魔抗争的動力.

好在,你二兒子家的龍龍在去年幫你實現了抱重孫的願望,可在面對着祖光回來這個願望時,因簽證問題影響到他的工作,而遲遲的不能成行.每次你見到我就會問我,祖光的綠卡辦的怎麼樣了?今年他到底能不能回來一趟,我怕是這輩子看不到小光了.

老爹,我清楚你心裡并不怪你孫子不能回來,你也知道你的祖光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在他的心裡,你這位老爹的分量甚至超過生他,養他的父母.可山高水遠,你這次又突然變成這樣生命垂危,祖光即使有條件回來,鞭長莫及,怕是也不能讓你見上最後一面了.看着你心有不甘的樣子,我是肝腸寸斷,突然之間我想到了小貓眼.這是你給手機的屏幕起的别稱.每次一跟祖光視頻你就會第一眼認出小光來.祖光在國外趕不回來,你想再看看他我就讓他在小貓眼裡見上你最後一面.我連上了兒子的微信,視頻裡兒子見到最疼他的老爹此刻命懸一線非常難過的呼喚着:老爹,老爹,我是你大孫子祖光呀!你睜開眼來看看我呀!

這一瞬間,我仿佛感覺到你心靈有了感應,你的大孫子在萬裡之遙通過視頻在呼喚着你,雖然你沒有像平常那樣,一看到出現在手機上的大孫子就會高興的認出來:王祖光.但我看到你奇迹般的突然睜開了眼看了手機裡的大孫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接着把眼睛又閉上了.從你的眼角旁流下了一滴淚珠.

那一刻起,你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直到永遠.

老爹,在你生命的最後時刻,你大兒媳婦這樣做,是不是滿足了你的一絲心願,讓你心中的遺憾得到了緩解,走的要安詳些.

你走了,走的非常平靜,甚至讓我們這些子女感覺到你是在沒有痛苦中安詳的跟我們離别遠去,你沒有給你的子女添一點麻煩,但是你的兒女,親人卻無法接受這一殘酷的現實,不敢相信從此以後陰陽相隔,再也見不到你這位和藹可親的老人.

長歌當哭,此時此刻所有的言語都無法描繪我對你突然舍我們而去的悲痛之情.

老爹,你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我小劉頭一個永遠都不會把你忘記的,你留給我的是無盡的思念.我會永遠念着你生前對我們這房頭的好處,,念着你心裡始終的關心着我們這個三口之家.

我不會忘記每當我過大生日,小生日的時候,那時候你還不算太老,騎着車子到我們單位提醒我們過去到你們那邊去慶祝一下.你知道我喜歡吃雞,每次都會炖上一鍋香噴噴的雞讓我盡情的解饞.就是在你現在腦子有時糊塗時,對了,就是在你發病的前一天,你還記着我的生日,說小劉今天生日,讓老奶給我錢過生日.

老爹,我想到這些你平常對我的好處,我心裡能不難過嗎?

我不會忘記我們在陪老奶打牌時,你那時拄着拐杖還能行走,你從餐廳找出餅幹,你怕我餓了,你知道我血糖高不能吃太甜的點心,你就端着一盒鹹餅幹,顫顫悠悠的一路走過來.衆人一捧眼珠的看着你究竟送來餅幹給誰吃,你兒子,閨女也都在麻将桌上,可你來到牌場卻直接幫餅幹遞到了我跟前.往事猶如昨日,想到那位送餅幹的老人再也不會出現了,能不令人心裡滴血呀!

我不會忘記,你眼睛不好,有一隻眼睛幾乎看不清楚,當我們一大家坐在一塊吃飯的時候,你坐離很遠卻能觀察到我酒杯裡的酒喝光了.于是你就叫你的小兒子趕快替你大嫂樽酒,連你的親家看了都說,老說老爺子的眼不好,大兒媳婦的酒盅離多遠都能看到.

我更不會忘記,你曾對我說過,以後你們過來吃飯就不要買東西了,我和你老奶的工資吃不了,隻要我這棵大樹不倒你們盡管過來.你每次給我們東西時,都是早早就把他準備好,然後在我們快要離開時放進我們車子的菜籃裡.你對老奶說,要給人家東西就趕快拿出來,要不一忙一打岔就會忘掉了.有一次你打電話讓我過去拿錢,我說不要,你說,乘我一口氣在,給你多少你就拿多少,祖光在國外上學要錢,老爹能貼上一點就貼上一點.

老爹,這些滴滴答答的事情我小劉都銘刻在心,想到那裡都會像刀往傷口紮一樣的疼痛.

我還記得有一天我生病發燒在小醫院挂水,你知道後不聲不響的來到小醫院陪護在我旁邊,你體貼入微,不時的問我藥水挂了有沒有反應,針頭是不是鼓了,藥水挂完了你叫來護士為我換藥水.你關切的跟我說:現在你也不年輕了,做事情不能再像四五十歲那樣不顧及身體蠻幹,要學會勞逸結合,你要是累垮了這個家指望和平是不行的.

人家說,說媳采婆帶,我們家是說媳采老公公帶,我的性格在很多方面都跟你相似,做事雷厲風行,答應人家的事情言而有信.眼裡揉不得沙子.

老爹,這幾十年來我這個人嘴拙,從沒有叫過你們爸爸,媽媽一聲,但老爹你并不見怪與我,你知道我小劉不會說多少口含蜜糖的話語,但心裡早就幫你們當成親生父母那樣的去看待.其實我們孝順老人是應該的,但老爹你心裡總是過意不去.

真的,我小劉沒有拿你當外人,為你理發,為你剪指甲,腳甲,為你洗澡,你住院為你做飯,送飯,你吃剩下的飯菜我一點都不嫌棄.為你花再多的錢我都舍得,别人送給我們的東西,隻要你喜歡吃,我小劉那怕一口不吃都會送給你吃的.你最喜歡我包的餃子,皮薄餡多.

就在不久前,當我聽說你不想說話,不想吃飯,連藥都不想再吃了,我帶了皮蛋粥,南瓜粥下午過去勸你不吃藥怎麼能等到你大孫子從美國回來了,不想吃飯身體怎麼能養起來,走得動路,不想說話時間長了你就不會說話了,将來你大孫子回來了,你怎麼跟他拉呱呀?

我說的話你還是聽得進去的,你答應我,那我就聽你的,後來你跟我說幸虧你送來的皮蛋粥,要不我就完了.連老奶都感到奇怪說:怪事了,老爺子幾天不說話,大兒媳婦一來,你看這話不說的好好嗎?叫他吃飯也順順當當的吃下去了.

是的,這幾十年裡,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我小劉憑良心做事,讓你對我信任有加,你的八十大壽,九十大壽都是委托我這個大兒媳婦操辦的,我沒有讓你失望,壽慶的風風光光不但讓你心滿意足,也讓前來祝壽的親朋好友贊不絕口.

你想回老家幫老王家族的人召集一起聚聚,你第一個想到的人還是讓你大兒媳婦幫你具體操作.做這些事情我小劉不怕吃苦受累,隻要讓你開心,能滿足你的心願,我就足矣.

老爹,我嫁到你們家也快有四十年了,我記得前不久你住醫院時我去給你送飯,你曾和我聊起來問我,你跟和平結婚三十多年了吧,我告訴你,再有二年我們結婚就四十年了.你對我說,那該好好的慶祝一番了.我希望你們能像我跟你老奶那樣過到金婚,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爹,我們的金婚你等不了,我不怪你,可我們的四十年結婚紀念日就還有二年你怎麼也不等等呀,就兩年呀.

老爹,我值得欣慰的是在你有病時,你記不住你的女兒,兒子,小兒媳婦等人,卻從來沒有認錯我這個大兒媳婦,始終認得你的大孫子.特别是幾年前的一次發病,你誰都不認識了,連你有幾個小孩子都記不起來了,可當李曉春醫生指着我問,這是誰?你告訴人家,劉文娟,那一刻我的眼淚一下頭就流了出來,平常,你都是叫我小劉,可在你糊塗的時候卻能叫出來我的大名子,連醫院的李曉春醫生都說道:大嫂子,老爺子沒辜負了你對他的好處呀.

我想這也是這麼多年你對我這個大兒媳婦為你,為這個大家庭所付出的最好認可.

老爹,今天是你離開我們的第二周,随着時間的無情流逝,你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想再包一次你喜歡吃的餃子,讓你一次十個,八個的吃的過瘾,用你的話說:都吃到呑嗓眼了能不吃飽嗎?

可我心裡清楚,就這小小的願望今生是再也不會實現了.

你的大孫子再次回來時,想吃上你親手鹵的牛肉,雞爪,雞翅,是永遠沒有這個口福了.

我們再回到那熟悉的家時,那個可親,可敬的老人,那熟悉的身影,慈祥的笑容再也不會湧現在我的眼前.

老爹,可我還覺得你并沒有走遠,我的眼前還時時的晃動着你的影子,我的耳邊還經常的會聽到你親切的叫着我:小劉,小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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