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人們最易做的。
噩夢,人們醒來會很慶幸,多虧是一場夢。
美夢,人們醒來後會垂首頓足,後悔醒來。
夢境與仙境十分相像,隻是仙境是永恒存在于人們心裡的,而夢境是那麼短暫,一旦醒了,就再不回來。
面對短暫的人生,幻化着世事無常的悲苦,誰不願意藏入“一切如故”的自欺幻想裡?
然而,繁華的焰火,亮得好像燒着了一般;燕舞莺啼,好一派太平盛世。
還是那句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猶如春夢一般。
話說江南蘇杭一帶,昆曲是頗為流行的一種戲曲。
而戲劇家湯顯祖的代表作《牡丹亭》,一直是昆曲的保留劇目。
如今我們常念叨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等耳熟能詳的句子,都出自這部經典。
就是這個遊園驚夢的《牡丹亭》,被改編成多種戲曲,傳唱了數百年。
杜麗娘算是多情的才女吧?
她跟教書先生學了《詩經》的“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然而,深藏閨中,青春落寞的杜麗娘,卻沒有遇見好逑的君子,竟然萌生傷感之情。
春光無限好,在與丫鬟(知己)一起遊覽了自家的後花園之後,殘花落紅,卻更生傷春之情。
紅杏深花,菖蒲淺芽,春疇漸暖年華。竹籬茅舍酒旗兒叉,雨過炊煙一縷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杜麗娘趁着父親外出,第一次遊花園。困倦之中夢見個折柳書生。
夢醒之後,這女子竟也不甘心是夢,避開丫鬟,獨自入後花園,去尋找夢裡的多情郎。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可春夢中醒來,書生不見了。杜麗娘從此一病不起。
杜麗娘遊園并不是真遊園,而是“驚夢”之後的“尋夢”和“追夢”。
可誰都明白,能追能尋的東西就不是夢了。
這不僅僅是對春光之美無人識得的歎息,更重要的是對自身之美無人憐惜的感喟。
現實中解決不了的困惑、幽怨和湧動着的春情,隻能在夢中靠五彩的如意世界來體貼關懷。
如是則有可人意的俊書生手持柳枝來撥雲化雨,又有花神來保護現場,待其情得意滿後,則以一片落花驚醒香魂,将美妙幽香的儀式感渲染到極緻。
看來,都是《詩經》惹的禍。
如果杜麗娘天生豔羨卻呆若木雞,别說是夢裡,就是真真看着白面書生柳夢梅,即就是柳夢梅為情所惑,訴盡衷腸。
杜麗娘會說,關我何事?那豈不是快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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