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跟人講,研習中醫,是一場曠日持久的修行。
你要通過長期的積累,練就一雙洞悉世間百态的眼睛。
如果你的眼睛裡,沒有充足的閱曆,就不可能看透人間的病與苦。這種積累,不僅就疾病而言,還包括變幻莫測的人生。
來吧,我給你說一個簡單的醫案故事。你看完,就懂了。
話說有這麼一個女子,年45歲,醫案記載姓黃。
什麼毛病呢?腳愛出汗,而且從膝蓋往下,都不熱乎,發涼。
這個現象,已經持續一年了。
後來,她經人介紹,認識了一位醫家。
刻診,見患者面色萎黃,身體倦怠,頭部陣陣眩暈,舌淡,苔薄黃,脈象濡緩。
一開始,醫家并沒有把它當作難題,認為這僅僅是寒濕侵襲下肢所緻。下肢發涼,說明有寒意。總是濕漉漉的,說明有濕。外界寒濕,困阻患者下肢,導緻這個局面。這似乎不難理解吧。
但是,投用散寒除濕的方藥以後,患者毫無改善。
這怎麼回事?沒辦法,還是換招吧。
換什麼招?醫家想,會不會是體内濕邪下注,陽氣困阻,導緻自汗和肢體發涼呢?
想到這裡,醫家果斷用上了腎着湯。
啥是腎着湯啊?就是《金匮要略》裡頭的甘草幹姜茯苓白術湯。基本組成,就是甘草,幹姜,茯苓,白術。其中白術苦溫燥濕,茯苓健脾利濕,幹姜溫陽散寒除濕。
這回總該可以了吧?結果,還是無效。
兩次試手,都寸效未取。這讓醫家多少有些下不來台。患者,也有一點心灰意冷了。
醫家決定,最後努力一次。
他發現,患者雖然脈象濡緩,下肢發涼,腳汗不已,而且面色萎黃,神疲乏力,舌質淡,看上去一派虛疲、濕蘊的狀态。但是,仔細瞅,患者舌苔卻有些黃。
舌苔黃,代表有熱。而濡脈,又可能主濕。那會不會是濕熱之邪在作亂呢?
于是,醫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患者可能屬于腎陽不足,同時兼有濕熱。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必須一邊清濕熱,一邊溫補腎陽。這個思路,是之前從未嘗試過的。如今在山窮水盡之處,不妨嘗試一下。
于是,醫家書方一首,但見——
蒼術,牛膝,當歸,熟地,黨參,茯苓,鹿膠,黃柏,川芎,肉桂。
所有這些,水煎服。
結果如何?三劑以後,患者足部出汗的現象大大緩解,下肢開始有些溫熱。原方不變,再用三劑,患者諸症悉平。
纏綿了一年多的頑疾,終于得到解決。
這張醫案故事,記載于1982年的《浙江中醫雜志》。迄今,已經整整40年了。
你别看這故事有些老,但是它有很大的啟發意義。
我給你再從頭說一說。
你看,這個患者,下肢涼、愛出汗,面色萎黃,神疲乏力,舌淡,脈緩,這完全可以辨證為腎陽不足,對不對?陽氣不足,溫煦失常,所以肢涼。陽氣不能固護肌表玄府,所以愛出汗。氣血不足,所以面色萎黃。陽氣不能養神,所以神疲乏力。
但同時,此人舌苔發黃。發黃,意味着有熱。再加上脈濡,可主濕證,故而可以判斷,患者有濕熱在體内。
濕熱之邪,有趨下的特性。它往下走,就來到下肢。濕熱蘊于内,迫津化汗而出。
與此同時,患者陽衛之氣不足,不能固表,所以汗液就肆無忌憚地流出來。
你看,這就是事情的原委。
但現在的問題是,陽氣不足,又怎麼能和濕熱内蘊,同時存在呢?
這個說起來,也不難理解。腎陽不足,一身水液代謝就失常。水液在身體裡困積,形成痰濕。痰濕郁久,就會化熱。這就是濕熱的由來。
可以說,腎陽不足,是樹根。濕熱之邪的出現,不過是這棵大樹上,意外結出的一個果實。
我這麼說,你懂了嗎?
這個時候怎麼辦?當然要補腎陽,化濕熱。
來,看看醫家當時用的配伍吧——
蒼術,牛膝,當歸,熟地,黨參,茯苓,鹿膠,黃柏,川芎,肉桂。
這裡頭,蒼術、黃柏、牛膝,是三妙散的化裁。蒼術和黃柏搭配,燥濕清熱,是解決濕熱問題的常用藥對。加一個牛膝,導濕熱下行外出,同時補肝腎、強筋骨。
其它的,就是要溫補腎陽了。肉桂和鹿膠,補命門之火,大補腎陽。熟地,補腎陰腎精,于陰中求陽。黨參和茯苓,健脾,增進氣血生化。當歸和川芎,用于養血、活血。
這就是基本的用藥思路。它基本上遵循補腎陽和清濕熱并行的思路。
關于汗腳,前幾天好像剛和大家談過一次。當時介紹的調治思路,我記得是健脾益氣,調和營衛。
中醫就是這樣,患者不同,症候不同,認識的方法和治療的思路,當然也不同。像上文醫案裡患者的情況,在現實生活中也比較多見。
我希望有此類問題的讀者朋友,能好好地借鑒和參考。它的主要特點,就是既有腎陽不足,肢體失于溫煦、手腳愛出汗的現象,也有苔黃、脈濡等濕熱内蘊的傾向。這兩者同時出現,可以說,并不矛盾。
總之,正如我前面所說,研習中醫,就是一場修行。我們要用一雙慧眼和一顆真心,來體會每一證,每一型,每一人。不斷地涉獵,不斷地積累,這才能于修行中,完成對自我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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