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法人》 全媒體記者 呂斌

燕郊，一座河北小鎮，以緊靠北京的地緣特征名聞全國。從燕郊到北京三環路的距離是30公裡左右，這遠比北京懷柔、密雲、平谷、延慶的“進京”路途要近。相對不算遙遠的距離加之相對便宜的房價，令燕郊聚集了大批在北京工作、在河北安家的“燕漂”一族。

“徐尹路比白廟路口好走一些嗎？”

“不好走，要排隊4個小時。”

“望京回燕郊，全程高速，每人20，需測量體溫。”

“現在出京必須提供核酸檢測陰性結果，請大家注意。”

……

伴随着北京新冠疫情防控的再度升級，燕郊拼車群成為燕郊進京上班情況的晴雨表。從各個進出京路口堵車情況的即時通報到随處可見的核酸檢測通告，各大拼車群裡的對話，無不透露出“燕漂”們的焦慮與無奈。

▲6月23日晚9點左右，北京去往燕郊的徐尹路堵車狀況

據燕郊高新區管委會官網顯示，目前燕郊高新區總人口91萬，其中戶籍人口36萬。至于究竟有多少人每天要跨省進京上班，并未有權威統計，但媒體普遍引用的數據為30萬人左右。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也意味着每天數十萬人要往返燕郊與北京城區。作為工作通勤群體，這部分人的流動呈現相對規律性，通勤需求無法因一些外部因素的影響而改變。

正因如此，即使在新冠疫情這一特殊時期，燕郊進京上班族依然會坎坷前行。本次疫情已持續半年左右，随着北京疫情形勢的再度升級，進出京檢查已全面收緊。一方面，北京嚴防疫情輸入，檢查站嚴格核查身份證及測量體溫已持續數月；另一方面，随着北京“非必要不出京，出京需持7日内核酸檢測陰性結果”政策的發布，出京人員自6月22日起，需要出具7日内的核酸檢測結果。這意味着，數十萬家住燕郊卻在北京工作的人，每天回家都要持7日内核酸證明。

在燕郊各類拼車群或小區業主群中，互通消息、商量對策、盡可能尋找最便捷的進京路線，成為交流的主題。部分人不得不向單位申請在家辦公，部分人仍選擇每日進京上班，還有部分人則時刻觀望、嚴陣以待。

疫情期間，每個工作日早上7點之前，陳珂（化名）的身影都會出現在燕郊迎賓路最北端的北務檢查站之外。陳珂住在燕郊迎賓路附近的一個小區，單位則在北京北三環外的北土城，是每日進京上班的通勤族。

從陳珂居住的小區到北務檢查站有5公裡左右的距離，她每天6點多乘坐燕郊302路公交車，約20多分鐘到達靠近北務檢查站的終點站，再步行數百米穿過檢查站。陳珂固定乘坐的拼車會在7點左右經過檢查站之外，從上車至到達公司，一般用時1到1.5小時，不出意外的話，最晚8點半她就能坐在公司的辦公桌前。

實際上，燕郊有很多拼車出行的人群，無車和有車的上班族相互都有出行及成本的需求，搭夥上下班非常普遍。《法人》記者加入的多個燕郊拼車群，成員都在數百人以上，從早到晚不停的有人發布出行訂單，也不停的有人響應，可謂活躍異常。

陳珂本來也可以在燕郊裡面乘車，這樣省卻了轉車5公裡再步行數百米的周折。但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步行通過檢查站之後再乘車，是相對保險的做法，能讓她遲到的概率顯著降低。

“在平日還好一些，尤其在一些節假日或者重大活動的時候，檢查站排隊往往很嚴重，幾個小時過不了檢查站很正常，相對而言，先乘一趟公交車再走一段路，多花半個多小時也就夠了。”陳珂說。

實際上，陳珂的做法在燕郊進京上班族中并不罕見，每到重大活動及節假日之時，很多人将私家車停在檢查站之外，再步行通過檢查站轉乘公交車回家。第二天一早以同樣方式通過檢查站後再開車，因此這一部分拼車需求外移至檢查站之外。

除普通拼車外，燕郊一些固定線路的大巴車也會在堵車嚴重時期選擇此種行進方式。彼時，檢查站外熱鬧非凡，同一時刻幾十上百人伫立在路邊，一輛輛大巴車或者私家車魚貫而停，吸走一波又一波等車的人群。

進京堵車，是燕郊多年的“痛”，跨省的無奈和相對嚴格的進京核查，倒逼燕郊通勤族開創性地探索出多樣進京方式：出租車、順風車、拼車、拼大巴、步行過檢查站；騎摩托車、電動車甚至自行車者也大有人在。

6月23日，北京市交管局發布提示，近期自駕車出京，司機需提前進行核酸檢測，在通過檢查站時，需提前準備好身份證、核酸檢測證明，配合民警查驗。

▲6月23日晚，由于堵車時間太長，很多司乘人員都下車抽煙聊天，一些車上空無一人

這是北京市為嚴防疫情風險向境外擴散，根據二級應急響應級别防控策略，按照市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和首都嚴格進京管理聯防聯控協調機制的部署，而做出的決定。

根據這一政策，北京嚴防三類涉疫風險人員出京：一是全市确診病例、疑似病例、密切接觸者、無症狀感染者和有發熱症狀人員；二是5月30日以來進出新發地批發市場和與市場工作人員有過密切接觸的人員；三是中高風險街鄉鎮人員。

而除上述三類人員以外，原則上堅持“非必要不出京”，确需離京的，須持7日内核酸檢測陰性證明。

這一要求，再一次難住了家住燕郊卻在北京工作的通勤族。

6月21日淩晨2點，在北京工作的李茂成（化名）終于回到位于燕郊的家中。因為工作需要，在北京市應急防控級别于6月16日上升至二級以後，他吃住在單位，連續5天沒有回家。

“身上的衣服都快臭了，趁周末回家待一晚，總得洗個澡拿兩件衣服吧。”他在微信中回複記者。

在北京疫情防控升級的同時，河北省也在全力防範疫情輸入，燕郊所在的廊坊三河市發出通知，要求5月30日以來接觸過新發地市場的相關人員向所在地居委會報道。

李茂成居住的小區也早在各個電梯口張貼了通告，要求5月30日以來接觸過新發地市場或者去過北京市發布的中高風險地區的居民，必須向居委會報告并接受集中隔離及核酸檢測，其家人則需要居家隔離14天。同時，小區防疫措施升級，進小區必須出示河北省健康碼，綠碼才可進入。

李茂成說，自己的單位雖然不在中高風險區域内，但疫情防控形勢依然很嚴峻，因此，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心懷忐忑，加之因為單位加班，他拼車回到燕郊已經淩晨1點多，為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幹脆從小區車庫出入口鑽過攔車杆直接回了家。

“我手機上顯示的河北健康碼及北京健康寶都是綠碼，但萬一保安看行程去過北京，不讓我返回小區，我也無計可施。”李茂成無奈地說。

6月23日上午，當記者看到出京需持核酸證明的新聞時，再次給李茂成發微信問他上班情況，他表示已經看到相關規定，經過和公司領導的溝通，已獲準這段時間暫時在家辦公。

“在這非常時期，河北、北京兩地都會嚴查跨省流動人員，頻繁來回奔波本身也有風險，否則我也不至于還得半夜偷偷溜回家。”李茂成告訴記者。

李茂成的擔憂其實有些多餘，根據通勤上班的相關政策，隻要他沒去過北京市中高風險地區，其健康碼為綠碼，是可以正常出入小區的。但他的擔憂又代表了很多通勤族的尴尬，跨省防疫政策并不相同，且政策一直處于變化之中。通勤族既要遵守北京的疫情防控政策，也要遵守河北的政策，同時在跨省流動中又要避免任何一地的核驗出現問題從而導緻被隔離的風險。

并非所有公司都可以讓員工在家辦公，張珊（化名）就是一例。由于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張珊的公司并不具備在家辦公的條件。無奈之中，家住燕郊的她依然堅持每天進京上班。

“好在政策留了個口子，檢查站刷身份證時被大數據判定為正常通勤人員的，暫時還不需要出具核酸證明。”張珊在6月24日告訴記者。

據媒體報道，北京周邊檢查站針對出京人員的核酸檢測要求，自6月22日中午開始陸續實施，工作人員将根據系統内大數據自動識别通勤人員身份，如果大數據顯示為通勤人員，那麼上班族則可以刷身份證進京，出京時暫可不需要核酸證明。相反，如果大數據顯示該人員不是通勤人員，那麼則必須持有7日内核酸檢測陰性證明方可出京。大數據判定為通勤人員原則上每周必須有數次進出京記錄。

張珊幾天來一直在預約燕郊的核酸檢測，卻發現排隊嚴重，有核酸檢測能力的幾家醫療機構在6月底之前都已約滿。

6月27日晚，記者登錄燕郊有核酸檢測能力的燕達醫院公衆号進行核酸檢測預約，系統提示7月4日之前的号源均已約滿，6月28日早上8點可預約7月5日的号源。系統特别提示：因報名人數過多，有可能剛放号就約滿。

▲燕達醫院公衆号提示，7月4日之前的核酸檢測号源均已約滿

實際上，即使通勤人員暫時免于核酸檢測也并非所有通勤人員均可覆蓋。比如部分通勤人員盡管工作單位在北京，但并非每日上班，若按大數據判斷标準，并不符合每周至少數日進出京記錄，則可能被系統自動判斷為非通勤人員。

而核酸檢測，無論在北京還是燕郊，均難以保證當天預約、當天做完、當天出結果。漫長的預約時間和等待結果期間就面臨着難以進京上班的問題。即使核酸檢測能力大幅提升，能保證随時約、随時測，但其有效期僅為7天，這将意味着燕郊通勤一族在疫情期間每隔7天就要自費做一次核酸檢測，無論是經濟成本還是時間成本，都是難以承受之重。

“已經在出京檢查站堵了2個小時了，現在離檢查站還有2.5公裡，導航顯示還得2個多小時。我是6點下的班，估計10點還得堵在路上。”6月23日晚，家住燕郊的馬志剛（化名）在自己小區的拼車群裡發起了牢騷。

群裡的業主紛紛回應，很多人拍下汽車長龍的照片發在群裡，訴說着自己回家的艱辛。

為了避開通燕高速白廟檢查站擁堵，馬志剛特地選擇了燕郊北部的徐尹路回家，結果依舊堵車嚴重。

▲燕郊某小區業主群内，有業主發出了堵在徐尹路上的照片，燕郊檢查站出京方向排隊超過3公裡，導航預計要4小

“以前是進京難，現在是出京難。昨天問了同事，說是徐尹路堵車不嚴重，沒想到今天比白廟還可怕，堵了至少3公裡。”馬志剛在群裡說，因為堵車時間過長，很多人從車裡下來步行通過檢查站，但是因為核查嚴格，步行的人也排起了長隊。

早在3月初，伴随着部分單位複工，很多居住在燕郊的通勤族開始恢複進京上班，當時的擁堵情況令人記憶猶新。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河北燕郊進京的行人和車輛排起了綿延數公裡的進京長隊等待檢查，車輛通過檢查站的時間長達2-4小時。3月9日，北京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第三十九次會議暨首都嚴格進京管理聯防聯控協調機制第八次會議召開，會議強調，進京檢查站要增開檢查通道，防止排隊擁擠。

随後，燕郊各檢查站增開通道，加派人手，通燕高速還首次開通公交專用道，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進京擁堵的情況。但時隔3個月之後，北京疫情出現反複，且與以往隻核查進京方向不同，如今面臨防範疫情輸出的重要節點，出京方向也加大核查力度，導緻目前的擁堵情況比之前更甚。

6月25日，國家衛建委網站發布《關于做好精準健康管理推進人員有序流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要求各地根據疫情情況科學劃分疫情風險等級，依法依規、精準劃定防控區域範圍至最小單元（如樓棟、病區、居民小區、自然村組等），及時采取限制人員流動、核酸檢測、健康監測等綜合防控措施。

《通知》同時指出，各地要按照依法、科學、精準防控要求，規範人員健康管理措施。對在常态化防控措施之外附加其他不合理限制要求的，要立即予以糾正。對造成惡劣影響的典型案例，堅決依法查處，并通過媒體予以曝光。

就在國家衛健委發布《通知》的當天，燕郊所屬的三河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發出通告，要求多次往返三河市和北京（北京低風險地區）的通勤人員需持“一信兩證一卡”（單位工作證明信、出入通行證、核酸檢測證明、健康卡）通行。

這意味着，所有通勤人員自6月25日起，在單位出具工作證明、辦理居住小區通行證、健康卡的前提下，必須提供核酸檢測證明才可進京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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