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逾期，孝别等待

豐慧春

今天早晨，我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母親在電話裡關切地問:“三八婦女節你們放假不？”我笑着說：“三八婦女節不放假。”老媽聽了語氣明顯失落地說:“想讓你回來住天，順便再取一些雞蛋，我們吃不了。”結果我腦子一時短路，脫口而出:“媽，我不取了，那十來斤雞蛋值多少錢呀？我來回一趟光油錢就能買好多雞蛋。”母親聽了一下不說話了。

我立刻察覺到我的話沒說對，雞蛋有價，而母親對我的愛是無價的呀，我怎麼能用金錢來衡量無價的親情呢？身處這個喧嚣的城市，我也或多或少地染上了銅臭味兒，有意無意地拿金錢來衡量周圍的一切，包括親情。于是我連忙改口道：正好，我也想吃您做的飯了，明天回去。”老媽一聽樂了，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地問我具體什麼時候回來，她随時備飯。

我的母親很漂亮，唇紅齒白，頭發烏黑，像國畫上的仙女。從我記事起，母親就屬于那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精幹女人。或許是天性，或許是老爸的沉默寡言成就了母親的能言善辯，一個從沒讀過書的女人，伶牙俐齒，分析問題頭頭是道，說出的話句句在理，讓人聽了心服口服，令人欽佩。

她對語言文字的悟性極高，她看電視從不光看紅火熱鬧，而是每看一部電視劇，都能悟出好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電視劇裡人物說的一些經典話語，她總是輕而易舉地複制粘貼在她的腦海裡，并能再創造地運用于她的生活之中，所以就連村裡的一些老師們都詫異地說，一個沒讀過書的外地侉侉，像個大學生說話總是文绉绉的。人們聽她說話是一種享受，人們對她總是贊不絕口，在鄉下，這可是一件令人矚目豔羨的事。

母親是勤儉持家的好能手。縫制鞋子、織毛衣、裁剪衣服，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兒，母親織毛衣堪稱一絕，她和人一邊聊天一邊飛針走線，眼睛根本不看手裡的活兒，但從沒打錯過一針，她無論幹什麼事都喜歡創新，毛衣上總是織着對稱的或不對稱的各種各樣的圖案，所以當我們姐弟三人穿着母親織的毛衣出去時，人們還以為我們的衣服是在店裡買來的，我到辦公室交作業，老師們都要圍住欣賞我的毛衣，并啧啧稱奇。在那個物質極度匮乏的年代裡，心靈手巧的母親總是想方設法把我們姐弟三人打扮得光鮮亮麗。

不光在做衣服上，母親在做飯上也有講究。同樣是白面，饅頭花卷兒包子都不必說了，她還會給我們變着花樣吃，比如說糖三角、小蛋糕，白面和上土豆泥和紅薯泥，給我們炸成小零食吃，或者用白面和上玉米面發酵後，細心揉勻後，小心地用刀切割成小方塊兒蒸熟，再把洗淨的沙子放在一口大鍋裡炒，當沙子熱起來時，老媽就把這些蒸熟的混合面的小方塊兒放進去，炒的金黃，再細心地用筷子一塊一塊夾出來，涼冷吃，口感又酥又脆又香，所以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我們弟兄三人在母親地精心撫育下胖得像頭小豬。

母親是生活的強者。田裡的莊稼活兒，她也樣樣都能拿得起，其實，母親嫁給父親時才十八歲，她在家裡根本就沒下過地，但要強的母親靠自己觀察、請教鄰居、讓爸爸教、無數次的實踐，在家裡硬是撐起了半邊天。她很勤快，早晨早早出去鋤地，往往等她從地裡悠閑地回來，村裡一些比較懶惰的人才扛着鋤頭，頂着炎炎烈日走出家門。

精幹的她做事絲毫不敷衍，無論做什麼事都認真細緻，有模有樣，地裡的小苗被她間得整整齊齊，橫行是橫行，行豎是豎行，村裡人出地挖苦菜，一到我們家地頭跟前就自覺繞開不進去了，因為地裡沒有一棵野菜，進去也是白轉。

母親本來是很漂亮的，但由于生活的艱辛，使她俊美的面龐早早有了密密的皺紋，本來潔白細嫩的皮膚，因為風吹日曬而略顯粗糙，白如春蔥的纖纖玉手滿是裂痕，給我紮辮子時經常挂住我的頭發，每到這時，她就心疼地說，又把我娃的頭發挂下來一根。

但就是這樣艱苦的生活，并沒有磨滅母親對生活的熱情，從她嘴裡聽不到一句抱怨的話，看不到她疲憊的神情，她永遠那麼樂觀，自信，積極向上，她始終堅信明天一定會更好，讓我們永遠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永遠給我們傳遞的是正能量。她的這種認真、樂觀、能吃苦的精神，也潛移默化地傳承給了我們弟兄三人，讓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受益匪淺。

母親不僅漂亮勤快，而且很聰明，她沒讀過書，不識字。我由于工作繁忙把二兒子留給她照看，母親當時已經47歲了，她下決心要識字，因為她想在家教我兒子識字，她已經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了。于是把我的小學新華字典找出來學習，可她又不認識拼音字母，于是我就從書店買了一盒1到3歲兒童認識的拼音卡片，利用雙休日的時間教母親認識字母、聲調、拼音，聰明的母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認識了拼音。

接下來勤奮的母親想辦法通過種種渠道去識字，我給孩子買回零食袋上的字她要認，看電視她也要留意，一本新華字典也被她翻毛了，上面還有筆記，憑着她不低的悟性，憑着對小外孫的愛，總之，孩子一歲多的時候，我遞給母親一份山西晚報，她已經能流暢地讀下來了。我兒子在四歲之前都是我媽給看的，母親一直教他識字算數，在母親的悉心教育下，孩子在三歲多一點就能把《淘氣包馬小跳》這套書讀下來，母親功不可沒。

同時母親也無比懊悔地說:“早知道識字這麼簡單，我趁年輕時就應該早早地開始識字，那會兒記性好，學得更快，也能輔導你們弟兄三人寫作業呀，而不至于一看到你們作業本上的錯号，就記住狠揍你們。”我心想:多虧您狠揍，不然光靠我這個厚臉皮自覺學習，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站在三尺講台上的。

教育是一代一代傳承的，一個人是否擁有足夠的智慧與其母親分不開，因為母親就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人們都說，推動搖籃的手就是推動世界的手，由此可見母親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對孩子的影響力有多大，甚至是影響終生。人的一生中能遇到一個好母親，那又是多麼幸運的事呀！感謝上天，給了我一位如此優秀的母親！母親一生平凡,但平凡之中又彰顯偉大,她那高尚的人格魅力、吃苦耐勞的精神和對生活積極樂觀向上的态度卻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财富。

歲月不饒人，轉眼之間，母親已經60歲了，人們都說返老還童，确實，随着年齡的增長，老媽變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當年的女強人形象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由年輕時的諄諄教誨、叱咤風雲變成了唠唠叨叨，婆婆媽媽，今天打電話告訴我攢了幾斤雞蛋，明天又蒸了花馍馍，後天又叮囑我穿好衣服，不要凍着，要不就是吃飽飯不能餓着……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估計再沒有第二個人對我這樣唠叨了。

母親一生中度過了多少三八婦女節，作為女兒的我從沒主動向她祝福過，倒是她一直惦記着我，不計功利，默默無聞地為我付出。時不時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回去和她坐坐，答案一般是否定的，我的理由很多，當然這些理由中有正當的理由也有荒唐的理由，但不管是什麼理由，老媽從不和我計較，一直相信她的女兒确實很忙。

我常想：我現在大了，翅膀硬了，小時候母親陪我捉迷藏，長大後我卻和母親玩起了捉迷藏，她想見我，總見不到，她心裡是多麼的失落呀，是多麼的孤獨呀，而這些我哪裡能體會到，今天想想都心酸，更多的是心痛，我也不禁陷入深深的忏悔之中。

明天是雙休日，原本不打算回家的我要領着孩子回去看看我的父母，陪陪他們，父母在，家就在，他們永遠是我堅實的後盾，我們一定要珍惜美好的時光孝敬父母，不要忘記父母的養育之恩。

愛不逾期，孝别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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