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長白山中的野山參總有靈蛇護佑。有人說，這是長白山中的“靈異事件”。其實錯了。“靈神護參”不是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自然生存現象。更與“靈異”事件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長白山中采挖人參的老把頭們說：長白山中蛇很多，雖然有蛇不一定能看到人參。但是，有人參必定有蛇。隻不過有人隻是看到了人參而沒有發現蛇而已。

那一年，我好不容易讨得放山老把頭的歡心，才答應我跟随他帶領的棒槌夥子進山采挖人參。不過，實事求是地說，光那些采挖人參必須遵守的規矩和必須使用的江湖黑話，就讓我在筆記本上記了好多少頁。

長白山人參

就拿“靈蛇護參”一說來說，我就記了若幹條“不準”：譬如，進山不準打蛇，因為有人參的地方必然有蛇護佑。

老把頭說：蛇是什麼？蛇的樣子就像古代人的錢串子，是挖參人心目中的财神爺。挖參人肯吃千辛萬苦的的目的就是求财。打了蛇，就是打了錢串子，就是得罪了财神爺。所以千萬不能打蛇。這條我記得很牢。因為我知道，當時生産隊組織棒槌夥子進山挖參（shen），是大山裡的人們最重視的一項副業。挖一棵人參，全隊就增加不少收入。我豈敢亵渎！

老把頭又說：棒槌夥子在山裡見了蛇，要給蛇讓路，要躲避着蛇走。即便蛇看你不順眼攻擊你，你也要躲避着它走。蛇爬上身，是人招财的一種表現。

這話聽得我毛骨悚然。因為我曾聽說過，窩棚中酣睡的棒槌夥子中有人曾讓蛇蟠在了胸口，有人曾讓毒蛇鑽進了被窩，有人曾讓蛇鑽進了褲兜子……想一想都驚心動魄。一想到蛇那冰涼的身子鑽進熱乎乎的被窩，或者鑽進褲裆，或者蟠在胸口肚皮上，我肯定要吓瘋，肯定不敢稍有動作，哪來的膽量去打蛇！

不過，老把頭最後問我：你知道咱們進山挖人參為什麼要打綁腿嗎？我搖頭不知。老把頭說：就是防備不小心被蛇纏着腿鑽進褲裆。山裡林下荒草叢生，蛇最喜歡潛伏在荒草底下。你不小心踩了它，它很可能要回頭狠狠地咬你一口，或者纏着你的腳脖子，順着你腿盤旋而上，一直鑽進你的褲裆裡。

我本來不想打腿蓬，聽老把頭如此一說，立刻認真學習起來。而且每天都比别人打得緊，有時還得老把頭指導我重新打得不緊不松。

更重要的是，老把頭說：凡是有人參的地方，蛇最多。所以，第一是要防備不能讓蛇咬傷。第二是不能打蛇！

事實證明，長白山中有人參必定有蛇。這事實到底讓我服氣了。因為在我幾次跟着放山挖參的過程中，凡是發現人參的地方，都發現了蛇，有時候是一條，有時候是若幹條，有時候是令人恐懼的大蛇，有時候是一群各式各樣的花花綠綠的小蛇。有時候我明明沒有看見蛇，可是，老把頭在發現人參者爆号“棒槌”後，他高喊一聲“拿着”，接着命令“拿火”之後，這時候蛇就會顯形了。隻見所有的棒槌夥子按照原先演習好的位置，分頭站在被發現的人參周圍，謂之“護駕”。因為人參号稱百草之王，如同人間的皇帝，因而可以稱之為“護駕”。

長白山人參

拿火，就是抽煙，就是休息。這時候我才知道抽煙對于采挖人參者的重要。當他們噴雲吐霧地把大口的濃煙噴上天空的時候，天上所有的蚊子小咬立刻四散飛逃。當他們把一口口濃烈的煙氣噴向腳下的時候，忽然腳下的草叢和枯枝爛葉中，立刻會窸窸窣窣地快速鑽出幾條蛇，然後拼命地向着外圍逃去。

這時，我确信了有人參必然有蛇的傳說是真。

我見過的最奇特的“有人參就有蛇”的證據，是“蛇蟠參（shen）”。

那年，我跟随擋石河棒槌夥子在一片叫做杉松背的背陰坡排棍拉趟子——人與人相隔一梭撥棍遠的距離，齊頭并進往前推進尋找人參，叫做拉趟子。

長白山人參

大夥兒剛剛順着山坡拉了兩個趟子，忽然發現了一苗六品葉人參。六品葉是人參中的高級貨，它的莖上等距離輪生着六個枝杈，每個枝杈上有五片葉子。據說，六品葉是人參植株的最高等級，即便是百年、千年人參，也隻是生有六個輪生枝杈。當時老把頭激動地說“拿着”的命令時，腔調都變了。

我奇怪的是，如此大的人參被發現，大家卻沒有一股腦兒地圍上去看稀罕。我正要往前沖去過眼瘾，卻被老把頭一梭撥棍擋住了我。隻見大家在老把頭“拿火”的命令下，紛紛用力地吸開了旱煙，然後不約而同地趨前，朝着那株頂着紅豔豔的大榔頭的六品葉人參猛地噴煙。接着，我看到了一條胳膊粗的大蛇，竟然圍繞着那棵人參的莛莖纏做一盤。腦袋昂起足有一米高。當衆多的旱煙氣噴向它時，它才蔫蔫地垂下頭，然後蔫蔫地遊走了，樣子像極不情願，又像中了煙毒。

老把頭讓兩名棒槌夥子不斷地向這條蛇噴吐着煙霧，把它送出好遠，才返回來。我心中好笑：分明是驅趕，哪有這樣不禮貌送客的？

老把頭告訴我，長白山中更多的“靈蛇護參”現象，是“遊蛇護參”，這些蛇散布在人參植株的周圍，有的離得人參近，有的離得人參遠，但除了蟠做一盤的盤蛇外，一般的都四處遊動。或者潛伏在蒿草下，或者隐身在枯葉中隻露着個腦袋，或者趴伏在樹枝上，或者隐身在石縫裡。你若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他。棒槌夥子喜歡在“擡棒槌”（即挖人參）前拿火抽煙的目的，就是驅逐蛇群，防止在專心緻志地挖人參的時候被蛇咬傷。

長白山人參

我曾經問詢過我采訪過的老把頭，最大的護佑人參的蛇什麼樣子？有人見識過胳膊粗的，有人見識過飯碗粗的，有的甚至見識過房梁粗的，這如果不是老把頭親口道來，我肯定會認為是侃大山式的說瞎話！

因為就我掌握的科學知識來說，凡是蟒、蚺（ran）、虺（hui）等巨蛇都生長在熱帶。北方因為氣候寒冷，冬雪期過長，不會有太大的蛇。

但是，那位老把頭說：他十二歲那年，跟着自己爺爺帶領的棒槌夥子在四方崴子放山，那天幸運地遇到了一個“棒槌片兒”——生長着很多株人參的地方。爺爺高興了，高呼一聲“拿火”後，除了四名棒槌夥子執行護參（shen）任務，站在那片人參四圍外，其餘幾人都和爺爺一起坐在了一根房梁粗的倒木上。

老把頭說，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根倒木好像魚鱗松樹幹，樹皮像魚鱗似的，上邊還有青苔。大家狠狠地抽了幾袋煙後，跟着爺爺紛紛把煙袋鍋中的煙火磕在坐着的倒木上。

爺爺正要安排如何“擡棒槌”（挖人參）時，忽然屁股下的倒木驟然滾動了一下，接着像被猛烈抽走一樣。爺爺和幾位老棒槌夥子被四仰八叉地紛紛閃倒在地。接着就聽到一陣稀裡嘩啦聲，那條方才坐過的魚鱗松“倒木”，竟然蜿蜿蜒蜒地快速遊走了。

爺爺這才明白，方才坐的倒木，實際上是一條巨蛇。

爺爺說，長白山中唯一的大蛇就是白山青蟒，長可兩丈，粗如水桶，可以吞得下牛馬。

你說吓人不？可是，難道這條白山青蟒，也是保護這片人參的靈蛇嗎？那老把頭肯定地說：是！

我最大的疑問是：蛇，為何要護佑人參？

衆多老把頭的解釋令人信服。他們說，有如下幾種可能：

其一，蛇可能需要人參的籽或者人參的葉子治病。動物也和人一樣，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病。它們自然懂得在植物中尋找能夠治療它們疾病的東西。人參葉子和人參籽，可能就是它們必需的東西。

其二，一般的小蛇是以鳥兒、蛙、鼠為食的。人參籽成熟後，很可能招引很多鳥類、蛙類、鼠類前來争食人參籽。這些小家夥吃人參籽可能是當食物，更有可能也是治病的需要。

蛇知道了這些小動物的習性，就來個守株待兔，早早地在人參周圍等候它們。至于那種蛇蟠參的蛇，都是比較大的蛇，行為也比較霸道。它把身體纏繞着人參的植株，就等于霸占了這棵人參，隻要鳥兒或者鼠類來吃人參籽，必然被它伏擊。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至于像白山青蟒這種大蛇，它絕對不會為什麼鳥、鼠費心思的。要知道，狍子、梅花鹿、馬鹿甚至野豬、狼、狗熊都有可能需要尋找人參籽吃。這時候它伏擊一頭，就足夠它消化一個月兩個月的了。（作者簡介：王天祥，山東青島人，高級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旅遊文學、報告文學、曆史文化、旅遊文化、詩詞賞析、企業管理、市場分析、成功學、人才學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曆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餘篇。）

長白山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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