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唐·孟浩然
八月湖水平, 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 波撼嶽陽城。
欲渡無舟楫, 端居恥聖明。
坐觀垂釣者, 徒有羨魚情。
[太清]指天空。 [雲夢澤]古代“雲”、“夢”本是二澤,在湖北省大江南北,江南為夢,江北為雲,後大部淤成陸地,便并稱雲夢澤。宋範緻明《嶽陽風土記》中說:“孟浩然洞庭詩有“波撼嶽陽城’,蓋城據湖東北,湖面百裡,常多西南風,夏秋水漲,濤聲喧如萬鼓,晝夜不息。”
唐玄宗開元21年,張九齡為相,孟浩然與他多有交往。這首詩意在通過張九齡而被引薦,但卻毫無趨炎附勢,阿谀權貴的媚态。詩人十分巧妙地運用托物言志的象征手法,寫了面對煙波浩渺的洞庭湖而生的感慨。曲折含蓄而又極有分寸地表達了幹祿求仕之意。
開頭四句,詩人似乎是在極為客觀地描繪洞庭湖的自然景色:八月的洞庭湖波翻浪湧,水與岸齊。極目望去,水天相接,上下一色。洞庭湖浩渺的煙波籠罩了整個雲夢大澤,而它的波濤卻時時震撼着嶽陽城。但是,在這奔騰不息的怒潮,在這遼闊曠遠、煙水茫茫的自然景觀背後,我們又似乎分明可以看見詩人胸中的波瀾,聽到心靈深處的歎息。人生多艱,前途茫茫,詩人那建功立業,施展抱負的理想豈非也象隐藏在煙水迷茫中的地平線,渺不可尋。因此,詩人在對洞庭湖的描寫中巧妙地傾注了自己強烈的主觀感受。或者說這是詩人在特定的心境下,特定的氛圍中,對洞庭湖的特殊觀照。範仲淹在《嶽陽樓記》中曾經描繪過洞庭湖兩種迥然不同的景色。他認為兩種不同的景色會給“遷客騷人”帶來截然相反的悲喜之情。其實,一個人在心情不同的時候,他眼前的景色也會因之而改觀。當然,孟浩然所寫的洞庭湖沒有範仲淹所寫的“陰風怒号,濁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樯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的蕭然悲感;也沒有範仲淹所寫的“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的喜氣洋洋。孟浩然抓住的是洞庭的“廣”及“大”,煙水茫茫及波湧浪翻。這與孟浩然當時不甘寂寞,心存進仕,而又無途可通的心境是吻合的。因此,下面四句就将這層意思直言不諱的表述出來。
要渡過洞庭湖到達彼岸,可惜沒有舟楫;隐居閑處,又覺于心不甘,有負聖明之世。“臨河而羨魚,不若歸家織網。”唯一的辦法是什麼呢?詩人沒有回答,結論卻在不言自明之中。恐怕張九齡讀了這首詩,也不好意思回避甘當舟楫的重任,負起引薦保舉的使命吧。
詩貴含蓄。求薦則更貴委婉。太露太直則顯出淺薄的急功近利的俗态。詩人要保持他的人格,想不失清高風度,意思又不能不挑明,于是他隻得苦心孤詣的借洞庭湖來傳情了。就詩而論當然是寫得很高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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