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範成大終于可以徹底卸下肩上重擔,回到自己的家鄉。
那是南宋淳熙九年,結束了數十載榮耀又漂泊不定的官宦生涯的範成大,帶着“歸去來兮”的輕松和喜悅行走在年少離開的石湖畔。
這裡有山水安靜矗立回環,有并不那麼喧嘩的秀雅風光,有村茅鄉舍默默守護着一方日升日落,有間或路經此地忍不住贊歎的讀書人。
迎面走來的一位鄉鄰老翁看到頭發已經泛白的範成大,問道:“這回真個歸到?”範成大禮貌地颔首微笑,但并未作答。而此刻,他内心深處卻已十分笃定:縱然官至宰相又何及這田園風光。
歸隐後的生活,對範成大而言是一段無比快樂和悠閑的時光,可以飲酒會友、放歌石湖,寫下流傳千古的詩詞,可以卸下榮耀和抱負,找回自己的初心。
這位醉心于以詩詞歌贊石湖田園風光的“石湖居士”,在行春橋畔度過的時光開創了石湖最鼎盛的歲月,也引來了無數後繼者追随的腳步。
一代名臣、文學家、田園詩人範成大,同時也是石湖旁創建别墅第一人,這位特殊的“别墅建造師”,開本地區修建宅第園墅之先河,從此往後,私家庭院代有興建,成為石湖風景文化的一大特色。
範成大建造的石湖别墅,原名“石湖舊隐”。用現在的标準來看,老範建的石湖别墅可不是一套中式風格的獨棟别墅,而是一個大的别墅群,湖光山水點綴其間,放在今天,配上什麼稀缺湖景、一宅藏天下、城市文脈等等的文案,這個别墅小區應該價值不菲,出入皆人物吧。
從年少時就對石湖風光情有獨鐘的範成大,早于他歸隐前的乾道三年,就在越城橋東創建了農圃堂。當時這裡并無多少建築,主要以山水田野風光為勝。農圃堂用現在的話講,應該是這個别墅區的展示中心(好像現在地産都用這個說法,不知道是不是比售樓處高級點)。
範成大的好朋友周必大,在《南歸記》裡是這麼來推介石湖别墅展示中心農圃堂的:“緻能之園,因城基高下而為台榭,所植多名花。别築農圃堂,對楞伽山,臨石湖,蓋太湖之派,範蠡所泛之五湖者。”
範成大自己也邀約城中第宅的鄰居來遊石湖,并且寫下了《初約鄰人至石湖》。如果現在有人邀約你去什麼什麼展示中心,你肯定會覺得這是推銷,馬上挂電話。但範成大絕對是熱情好客而已。
此後,範成大又陸續在石湖邊建了很多建築,且為每棟建築都取上了十分文藝的名字。明代盧熊在《蘇州府志》中記錄道:“别築農圃堂,對楞伽寺,下臨石湖。……又有此山堂、千岩觀、天鏡閣、玉雪坡、錦繡坡、說虎軒、夢漁軒、绮川亭、盟鷗亭、越來城等處,以天鏡閣為第一,一時名人多為文詞以侈之。”
至于說範成大的石湖别墅小區究竟占地面積多少,建築面積多少,現在估計誰也說不清了,但從盧熊的記載中,我們可以明确一點,天鏡閣肯定是樓王。
可惜的是,跟範成大永垂不朽的詩篇不同,石湖别墅在明朝時就已經蕩然無存。王鏊的《範文穆公祠堂記》中說,石湖别墅“已淪于荒煙野草之中”。
很多次,當我駕車從友新高架由北往南穿行而過時,西望石湖,總是被幾幢高樓阻擋住視線。我想,如果範成大活在這個時代,并且拍下了石湖邊的這片土地,他應該不會允許這些高樓出現在他自小情有獨鐘的石湖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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