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是四大美女裡一個虛構的人物。她和範蠡的愛情歸宿，亦是人們為美女英雄安排的完美結局。吳越争霸，卻是一段真實的曆史。也許，西施隻是滅吳美人計中，衆多美女的影子。

吳王夫差自刎，姑蘇城池變為越王勾踐屬地的那一天起，這些曾魅惑吳王的越國女兒，大抵，多已殒命，無迹可尋。

烽煙散盡，都城易主，隻見旌旗飄揚。誰又會記得，兩國争弈，偌大棋盤中，微不足道的棋子呢？美而弱，淪為兩國博弈殉葬品的女子，不該被遺忘。後世，為這些美麗的越國女兒，戰争的犧牲品，被丢棄的棋子，幻化出西施的故事。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蘿山。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顔。

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閑。

皓齒信難開，沉吟碧雲間。

勾踐征絕豔，揚蛾入吳關。

提攜館娃宮，杳渺讵可攀。

一破夫差國，千秋竟不還。

——唐 李白《詠苎蘿山》

施夷光，是春秋越國，諸暨苎蘿村，一個秀美可人的女孩。她住在苎蘿西村，人們喚她西施姑娘。她的美“增之一分則腴，減之一分則瘦，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西施是靈秀的水鄉女兒，清水出芙蓉般純潔美麗。

西施的父親賣柴為生，母親靠漿洗度日。西施常幫母親在村旁的若耶溪畔洗衣浣紗。雖生于寒素人家，簡陋布衣也掩蓋不了她的花容月貌。西施浣紗，水裡魚兒望見她的俏麗姿容，竟忘了遊動，呆呆地，直沉到水底。荷花見了她都要自愧不如。

西施有心病。疼痛時常撫心皺眉。鄰裡見了，都覺得她病中的樣子我見猶憐，更有種嬌弱之美。東村的女孩東施，仿效西施捧心皺眉的樣子，卻遭到衆人嫌棄：富人關門不出，窮人帶妻子和孩子疾走避之。

“西施病心而颦，其裡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颦其裡。其裡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

上天給了西施絕世姿容，卻讓她生逢亂世。其時，越王勾踐在吳國為奴三年，昔日尊貴的王，成了最卑賤的下人，最服帖的人質。住石室，做馬夫，甚至嘗糞問疾，勾踐忍辱負重，隻圖求得吳王夫差赦免。

勾踐的無比順從讓吳王動了恻隐之心，他不聽忠臣伍子胥的再三勸誡，放虎歸山。回到都城會稽的越王勾踐，卧薪嘗膽，誓要東山再起，再伐吳國。強盛越國，瓦解削弱吳國國力，謀士良将文種和範蠡，為越王獻計獻策。美人計亦在其中。

山村少女西施，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卷入一場複仇大計的漩渦。亂世裡，過人的美貌，也許，是禍不是福。聽聞苎蘿村村姑擁有絕世之美，範蠡前往探詢。若耶溪畔的西施，偶一回眸，範蠡便覺得眼前滿是光華轶麗。

飾以羅榖，教以容步，習于土城，臨于都巷。三年學服，乃獻于吳王夫差。三年的時間，西施從一個貌美的村姑，蛻變為儀态萬方，舞姿優美，華服着身，國色天香的佳人。她足以讓好色的吳王夫差，終日神魂颠倒，不思上朝。

三年的時間，讓初見即對西施一眼萬年的範蠡，不舍不忍不願不甘心說别離。西施亦是。她甯願庸常貌醜，可以留在心上人身邊，不必去異國他鄉，以美色作交易，侍奉敵國國君。于豆蔻年華的青春少女西施，這太殘忍，也太荒唐。

豔色天下重，西施甯久微？

朝仍越溪女，暮作吳宮妃。

賤日豈殊衆，貴來方悟稀。

邀人傅香粉，不自著羅衣。

君寵益嬌态，君憐無是非。

當時浣紗伴，莫得同車歸。

持謝鄰家子，效颦安可希。

——唐 王維《西施詠》

貧賤浣紗女，已是吳王妃。吳王夫差，果是耽于美色。為西施建了姑蘇台，館娃宮，靈宮，盛寵至極。又為西施的響屐舞，禦花園裡挖建地下鑲有大缸的響屐長廊。每當西施木屐輕敲廊上懸空木闆，裙裾鈴铛搖擺，木闆回聲悅耳悠揚，西施舞姿愈加柔曼動人。夫差終日與西施形影不離，江山社稷在他眼裡，哪有美人重要。

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自憶兒家。

效颦莫笑東村女，頭白溪邊尚浣紗。

——清 曹雪芹《五美吟(其一)》

十餘年的吳宮生涯，西施受盡恩寵。然她深知，自己隻是一個傀儡，在完成一項家國使命。這是一場無比绮麗又無比冰冷的夢啊，西施思念故國和親人，思戀心上人範蠡。她若是尋常女子，許是一生不會享有至尊榮華，卻也會一世平安。

十餘年的休養生息，越國國力強盛。接受越國賄賂的佞臣太宰伯嚭朝中得寵，向吳王夫差屢進讒言。忠臣伍子胥被賜劍自刎，吳國國力亦是日漸式微。越王伐吳，姑蘇台火焰沖天，被燒為一片廢墟。夫差無顔再見地下的伍子胥，自刎前以布巾遮面。

西施的結局，有多個。于吳國士兵劍下，于越國士兵劍下，于吳王夫差劍下，香消玉殒。被勾踐夫人，被吳國人，被越國人，投水沉湖。伐吳的功臣文種，尚且被越王勾踐賜劍自刎，西施又焉能善終？與吳，西施是亡國妖女。與越，西施是吳王寵妃。國家的興亡自有定數，一個弱女子，又怎能掀起國與國紛争博弈的滔天巨浪？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唐 羅隐《西施》

所幸，後世給了西施完美結局。《越絕書》有載“吳亡後，西施複歸範蠡，同泛五湖而去”。範蠡深知越王勾踐隻可共患難，不可同享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範蠡曾勸文種功成身退，離開勾踐，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泛舟五湖的範蠡和西施，遠離了戰争和權謀。範蠡多智，善經商，為巨富。三散錢财，被後世尊為陶朱公。西施，終是有了安甯的後半生。

這無常命運啊，曾給過西施為後為妃的尊榮，卻不曾問過她一句，想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其實，她一生所願，不過是布衣荊钗，浣紗耕織，得遇良人，洗手作羹湯。一生一世。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歡迎關注我的頭條号：少讀紅樓，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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