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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背後是什麼實力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9-30 23:55:31

老杜背後是什麼實力(老杜的眼睛為何瞪得這樣大)1

[南風之薰]是李榮在筆會的專欄

《唐詩三百首》裡,杜詩首先登場的,是那首有名的詠東嶽泰山的《望嶽》: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雲,決眦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此詩一般被認為是老杜年輕時所作,而且是舉進士不第之後漫遊齊趙地散逸心情時的作品。年輕時的盛氣、落第之後的忿氣以及詩客特有的豪氣,再加上面對天下獨絕的岱宗的高邁之氣,合在了一處,怪不得那獨到的筆意和無可羁絆的情緻,為曆代讀杜詩者所折服。而且,這首詩在杜集中幾乎是起筆之作,詩聖一開筆便是這麼高的起點,他的後續作品,自然讓人仰之彌高,閱讀時也如登臨其所詠之岱宗,有“小天下”之感。

《望嶽》的起句,曆代注家都驚為大膽,“岱宗夫如何”這樣的不知從何說起的問句,如落在旁人筆下,便成了廢句,而在老杜這裡,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奇崛之筆。那端的全在接下來的一句接得不同凡響,出人意料地起,又是出人意料地落。清人仇兆鳌的《杜詩詳注》裡,引盧世氵隺曰:“試思他人千萬語,有加于‘齊魯青未了’者乎氵。”

接下來的幾句裡,有一處地方,自小時候初讀到現在,總在琢磨,有一點一己的想法。這便是“決眦入歸鳥”當中,這“決眦”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曆代注本對于這一句的解釋,看上去都很順當,不大讓人覺得有什麼疑問。如《杜詩詳注》曰:“詩用四層寫意:首聯遠望之色,次聯近望之勢,三聯(即這“蕩胸生曾雲,決眦入歸鳥”一聯)細望之景,末聯極望之情。上六實叙,下二虛摹。”如此說法,顯得層次分明,十分爽目。大部分注家都不忘此題為“望嶽”,而非“登嶽”,所以全以“向嶽而望”而解之。有友人特意提醒金人瑞杜詩解可謂才氣可人,應有取焉。檢之此題下,于“決眦入歸鳥”此聯下曰:“二句寫‘望’”,亦是不忘“切題”。而且下又引他人語曰:“望嶽,則見嶽之生雲,層層浮出來,望者胸為之蕩。望之既久,則見歸鳥。眼力過用,欲閉合不得,若眦為裂者然。眦,眼兩眶紅肉也。‘入’字如何解?日暮而歸鳥入望。其飛必疾;望者正凝神不動,與嶽相忘,但見有物一直而去,若箭之離弦者然。又,鳥望山投宿,若箭之上垛者然。此總形容‘望’之出神處,說‘決眦’字、‘入’字确極。”金聖歎或撰或引的這幾段解說,實在十分生動,而且緊扣“望嶽”詩題的“望”字題眼。

但是古來這些“順當”的詩解中,對于“決眦入歸鳥”,卻總還要加一句:這是說明眼界的空闊廣遠。《杜詩詳注》引明清之際評注杜詩有名的王嗣奭《杜臆》裡的話雲,“蕩胸狀襟懷之浩蕩,決眦狀眼界之空闊(《杜臆》原文為“寬闊”)”。不過,這是在說望遠的感受,與仇氏自己上述的“細望之景”的話,好像有點對不上。金人瑞亦是如此,在“二句寫望”之下,接着便道:“一句寫望之闊,一句寫望之遠,則十字寫望亦遂盡。”

細細想來,同是解人,在“決眦入歸鳥”這同一句下,如何又是望之細、又是望之遠呢?這些注家在不知不覺中,“立足點”卻是移作了兩處:守在詩題的“望”字下,那立足點當然是在向嶽而望的相對于岱宗而言的遠處,在這個立足點上“決眦入歸鳥”——細望到歸鳥入了岱宗的山林之中。而說出“空闊”等解語的注家,其立足點大概已不自覺地移到了岱宗之上,無論是實寫還是虛摹,站在岱宗之上望出去而“決眦入歸鳥”,以此“狀眼界之空闊”,那才是比較通順一點的。

曆代注家有意無意,在字裡行間對于那個“立足點”問題,意見似乎并不十分一緻。《四部叢刊》影宋本《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在《望嶽》“決眦入歸鳥”句下,有引語曰:杜子美望嶽以言觀覽之遠摅,決其目力,入飛鳥之群。又曰:蓋決眦入歸鳥,則人目眦決裂,入鳥之歸處,言所望之遠也。再曰:王逢原曰,眦,目眦也。歸鳥入林,決去其眦,乃能辨之,蓋言山高若此。前兩處,與仇兆鳌及金人瑞差不多,那個立足點有點遊移不定。後一處,那立足點似乎是有點明确,是在岱宗的山腳,歸鳥入林,是入岱宗之林,舉頭望去,山高如此,需極盡目力方能看清,這一位解者卻是沒有說及眼界空闊之類。

不過,在看過曆代這些注家的注解之後,我還是覺得,無論是從遠處向嶽而望地來看岱宗上面入林的歸鳥,抑或從岱宗那裡遠望出去看那些遠處的歸鳥,那個決眦的用辭,實在有點太重。放眼看一下歸鳥,為什麼要眼眶欲裂地這樣瞪大了眼睛呢?即便歸鳥在極遠處,而它的歸巢更是遠得極微小,根本看不清楚,何必這樣瞪大了眼睛,極盡目力地細看呢?由岱宗的山麓或是山腰遠望出去,那是要享用眼界空闊之舒暢,也同樣沒有什麼必要如此決裂目眦地去“狠命地盯視”,莫非老杜年輕時特别地有情趣,在歸鳥當中想要辨認出一隻特異而熟識的鳥,非要找到才能放心不成?一笑。總之,如果隻是一般的登臨送目,遠望倦鳥歸巢,實在是用不到這樣“用勁費力”地張大眼睛的。這個小小疑問,自從接觸了這一首詩以來,一直似有似無地存在着。

而且,這一個“蕩胸生曾(層)雲,決眦入歸鳥”的第三聯,兩句的語序上也似乎有點不相入。如果決眦入歸鳥照一般解作決眦見歸鳥,那語序則是順向的。而與之成對的上聯“蕩胸生曾雲”,如亦作順向的語序,則是蕩胸而生出層雲,在語義上實不可通。這一句的意思隻能是生層雲而蕩胸,那麼在語序上則是反向的。

這一點,其實有清一代注杜集大成的仇兆鳌已經以他的細如毫發的語感而感覺到了,這實在是出于一般的注家之上,但他提出的理由在我看來總不免有一點牽強。他說,杜句有上因下因之法,蕩胸由于曾雲之生,上二字因下。決眦而見歸鳥入處,下三字因上。上因下者,倒句也。下因上者,順句也。這一位注杜的大家,看出順句倒句的不協,當然可佩服,但那解釋卻說服力還是有點不夠。曆代對于老杜的這一首《望嶽》,都認為格似五律,而句中平仄未諧,蓋古詩之對偶者,視之為由古詩脫胎而出、卻尚未在律詩上成熟的一個過渡期的作品,但是同一聯對偶句的語序,竊以為總還是一緻者較為自然,一順一倒則無論如何總有點強為之說辭,于義難安。

那麼,暫且以語序相協為原則,兩句當中“蕩胸生曾雲”由其義而可以肯定其為倒句也,推之于“決眦入歸鳥”則也應為倒句,那便是入歸鳥而決眦。由此突生奇想:其實,曆代注家在立足點遊移間之所獲所感者,都各有一點道理。或許詩人是向嶽而望,卻是懸想登岱宗之種種情景;或許詩人實在已是到了岱宗的山麓山腰,雖未登峰造極,卻已是感受到“會當淩絕頂”的氣概。如是這樣,那麼詩人由岱宗而遠望,才可說是“狀眼界之空闊”,而遠處的歸鳥卻是不知不覺飛近詩人“懸想或是實在”的立腳的山麓山腰而歸巢,由遠及近,猛地一下子撲面而過,讓詩人吃驚得眼眶欲裂地瞪大了眼睛。

如此的一個“新解”,則不僅決眦的那一種“言重”的語感有了合乎情理的落腳處,不至于顯得誇張無度,而且在聯句之間語序的相協上也是消除了疑難,生曾雲而蕩胸,正對應入歸鳥而決眦,兩惬其意。

再者,從自然的常識而言,山麓山腰多林木,林木中多鳥巢,倦鳥歸林正是當然。這裡正是立足山麓山腰,倦鳥固然不必舍近林而求遠木,那麼我們解詩更是不必如此“舍近求遠”,讓老杜“決眦”兩字了無安頓處也。況且,由此則金人瑞所引的那些“鳥望山投宿,若箭之上垛者然”之類生動的話,也不落空了。

本來說起決眦,往往會想起《子虛賦》裡“弓不虛發,中必決眦”這一句,飛鳥撲面,或許也讓老杜當時有“中必決眦”的一場虛驚亦未可知,又一笑。

得此新解,不敢自信,問了當時尚在中學校讀書的家裡小朋友,他的複習詩文中有此篇目。他答了我一句:有這個可能,也算是一種解釋吧。有了這個“評語”,我也算滿足了。

作者:李 榮

編輯:錢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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