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凱
2020年8月的夏天,在雲南西雙版納《冰雨火》的劇組,接到了要策劃一部以展現當代人民法院的電視劇,除了這句話外,沒有其他任務的内容要求,隻感歎自己和司法題材可能有特别的緣分。當時在做刑事還是民事的大方向選擇上,優先選擇了以民事案件為主,一方面是民事案件更貼近觀衆的生活、能滿足人民的需要,一方面是想從沉浸在《冰雨火》裡危險刺激的抓毒情境中出來。
原本以為可以做一部輕松溫暖甚至充滿喜劇色彩的法官生活劇,沒想到一下生活采風,面對真實的法院和法官,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好陌生也好驚奇。但這次創作最大的收獲是,我們找到了司法涉案題材創作的另一條路徑,而電視劇《底線》的突破在于将原本題材固有的創作難點,反而轉換成了本劇最大的看點。
現實主義創作必須腳踏實地,不驕不躁地在生活裡浸泡
這一次創作第一個共識點就是——無論是最高人民法院、我們出品制作公司,還是編劇和我,都提出來第一步動作必須是紮實的采風,決不能是三五天的走馬觀花。費慧君、李曉亮兩位編劇做過五年民生欄目劇編導、在抗疫劇《在一起之救護者》中也呈現了非常多的真實細節,我也有過《冰雨火》為期一個月的采風經曆,所以我們都有這個耐心和一些實用的經驗。
我們一起在前期做了很多準備工作,首先我們要迅速對中國法院的大架構進行了解,要從線上找到全國知名的、有特色的、标杆的真實法院工作者,以及了解清楚各地的法院有些什麼樣的特色法庭,然後列出提綱、每一站去之前都要做好采風功課。
這類采風的初始階段座談會的形式比較多,以往很多創作者會沒耐心,覺得幾天下來問不到有趣的内容。但一定要耐住性子,這一階段的關鍵詞是觀察,隻有見多了、聽多了、才能慢慢感知到具象化的人物和他們的職業感。等到了深度采訪的階段,我們才會知道該怎麼讓他們願意徹底敞開心扉。往往一對一采訪,我們不會直接問工作、問案件,因為我們已經知道法院工作的流程和機制、各個崗位的工作内容和責任,可能一上來從他(她)屏保上的孩子、他(她)的衣服和飾品來切入會更好,此刻暫時放下我們的“目的性”,換來的是被采者滔滔不絕的故事經曆和職業感悟。就這樣,我們來來回回采風了十幾次,走訪了7個城市、60餘家法院、200多名法院工作者,收集了500多例案件,時間跨度15個月。
魂比血肉更重要,《底線》是一次主題先行的創作
創作之初,我們發現正面講述法官的劇遠比公安、檢察的少,尤其在采風後了解到法官的工作相對而言比較獨立和靜止,創作起來是缺乏動作性和懸疑感,加上法官工作程序和紀律比較嚴格,這些都對藝術表現有較大的限制。于是我們調轉了思路,着眼于法官怎麼判是故事最大的懸念,陳述案件經過是次,挖掘案件背後的人間百态和人情冷暖是核心,共情與深度足以引人入勝。所以編劇動筆之前,我們一直在思考的是,我們這個時代為什麼要有這部劇?
第一,因為時代發展得太迅速,國家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這個過程有了許多新的矛盾和問題,人民對于司法解決糾紛的需求也越來越高,我們需要将新時代法院和法官的面貌通過影視作品呈現給觀衆。第二,大案件是大的是非曲直、小案件是百姓的家長裡短,把極具當下性的大小案件擺出來,讓觀衆跟随法官的視角一點點剖析案件背後的東西,就是對當下社會現象最好的解讀,不僅僅是普法宣傳教育,更是提振了良好的社會風尚,引導大衆在正道上前行。
破局更需格局,除對人性、司法、社會的深入思考還需國際視野
面對采風整理的龐大人物和案件素材,我們先寫人還是先寫事成了一個難題。我們從第一稿以三個主要人物構建起的法官生活劇,到一個案件進來串聯幾位主角登場後引發各種内部矛盾的法院職場生态劇,再到四位法院新人好友十年來的法院工作與生活,反複推翻。
我們不是寫人、也不是寫事,更不是職場小生态,而是中國司法的先進性及站在國際視野,如何呈現中國的司法自信,如何做好中國表達。中國法庭内外的活動全景、人民法院司法改革的成果、中國司法文明的優勢,都值得我們對故事、人物、案件進行全面升級,最後定稿的是三代法院人在人民法院司法改革背景下,通過對一件件紛繁複雜案件的審判和調解,始終堅守底線、捍衛公正,這是一部薪火相傳的法官群像戲。
故事和人物升級後,案件就不僅僅是挖掘其背後戲劇看點和社會熱點,司法價值的提取和思考是拉高站位最關鍵的一環。比如,刑事案件往往人命關天,那麼法官反複核查、仔細斟酌的必要性就很強,比如劇中雷星宇殺人案通過三次合議庭對于關鍵證據的讨論充分展示了法院程序上的嚴密和法官的嚴謹及對于生命的尊重。而民事案件很多時候是老百姓生活中的小事,比起是非對錯的判定,法官更需要的是解決雙方當事人此刻最實際的問題,比如劇中葉芯一直想辦法去理解“調和判”的區别和價值。我們主要從四個方面選擇案件:展現時代新發展的案件、體現《民法典》新規的案件、彰顯出司法進步的案件、老百姓切身關切的案件,本身案件并無大小,這些案件從被呈現到被解決的過程,折射的都是社會發展中留下的真實印迹。
越是龐大複雜的題材,越需要内容上的領航員
作為司法題材項目的内容負責人,工作方式和常規項目有所區别。這類題材有天然的司法門檻,所以需要做大量的功課,不然很難建立和導演、編劇等主創有效溝通,劇本會上大家經常會停下來确認該情節是否符合司法實際,不能天馬行空編故事,但我和導演、編劇之間也經常相互提醒,不要一上來就給自己套上枷鎖。同時,《底線》涉及的人物、案件、司法很多,出現的纰漏也就自然增加,那我們選擇的是“刷漆式創作”,一層層來,不求一步到位。面對各方的修改意見也要堅持做到“抓大放小”,我們要拆分好各個環節的創作任務,還要把控住節奏,和編劇一起努力讓每一次修改都能達成具體的創作目标。同時,由于題材的專業性和生僻性,我們還要對主創、主演做好普法工作,和他們一起再次體驗生活,把劇本之外我們對法院、法官、司法的感知一點點傳遞給他們,這些都能讓他們對影片最終的視聽和表演呈現起到增進作用。
《底線》這部劇,上上下下都很踏實認真,大家都花了很多時間走進真實的法院、走近真實的法官,靳東老師還參與了真實現場調解工作、學習法官口語和本土口音,成毅、蔡文靜、王秀竹等青年演員不僅體驗了生活,還在模拟法庭夜以繼日地反複訓練。大家都努力把劉國彤導演要求的“極緻真實感”在各個環節落實到位,最質樸的光影之下,那些人之常情、那些樸素道理、那些也是普通人的法官們,顯得格外生動而有力,猶如當頭棒喝——情理法的沖突與平衡,不隻是劇中法官的日常,更是現實社會中我們每個人一生的課題。
(作者系電視劇《底線》文學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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