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在全神貫注聽判海上目标。 黎香朝攝

清晨6時，“啾——啾——”一陣“聲納敲擊艇體聲”準時響起，南部戰區海軍某潛艇基地聲納技師張磊應聲從床上彈起，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跟記者剛見面，張磊就說起這個習慣，“把聲納的敲擊聲，設為手機鈴聲、起床的鬧鐘聲，目的就是警醒自己：戰争離我們很近，要時刻做好戰鬥準備!”

漆黑的深海中，一旦聽到“啾——”，就意味着敵人在頭頂上盤旋，你有可能被發現……被稱為“大洋殺手”的潛艇，出得去、藏得好是基礎，打得赢是關鍵，而聲納就是這一切的基礎。“聲納，是潛艇的耳朵和眼睛，聲納兵就是要在恰當的時間點，給艇長送上最需要的信息。”張磊說。

“潛艇航行在深海和大洋，我就是指揮員手中最鋒利的劍!”自打入伍，張磊不改初心，堅守聲納戰位23年，先後參與30多項重大任務，被評為“全軍愛軍精武标兵”“海軍十傑青年”“海軍技術能手”“人民海軍70周年突出貢獻個人”。

埋首苦練，練就聽音辨位的絕活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中，潛艇航行、搜索、攻擊等都離不開聲納!沒有聲納，再先進的潛艇，都是聾子、瞎子。”當初老班長的話，讓張磊倍感肩上使命神聖、責任重大。

聲納專業難，難就難在要在噪聲的“汪洋大海”之中，将隐匿其間的艦型，以及該型艦船的主機類型、轉速、國籍、槳葉等數據準确無誤地“揪出來”。

基本功，隻能靠苦練，沒有别的捷徑。張磊守着錄音機，沒日沒夜地練聽音辨型。為了練習，他聽壞了3台“磁帶 CD”的雙模錄音機，直練得考核數據庫中所有噪聲目标都記得滾瓜爛熟。

“數據庫中的目标，随你點!”張磊請戰友幫忙點題考自己。

戰友們驚呆了：張磊無一差錯，平均每個目标耗時僅數秒，遠遠低于訓練大綱規定的時限。憑着這手絕活，張磊連年獲得聽音比武第一名。

張磊對聲音的敏感已經刻到骨子裡。每次吃完飯，張磊都會早早地回到班裡，眯着眼睛，聽宿舍門前的腳步聲，一個一個甄别過往的戰友。

不過，張磊最敏感的還不是聲音，裝備才是他的“必殺技”。有一次，實射某新型戰雷試驗，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搜索接敵的關鍵節點，聲納裝備突然“停擺”，警戒畫面成了一條直線。張磊抄起萬用表沖進設備艙，僅用5分鐘：“××電源故障，換電源!”幾分鐘後，新型戰雷呼嘯而出，準确命中目标，艙内一片歡呼，指揮位置上的首長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這樣的功夫是一滴滴汗水換來的。多年來，張磊參與實射了100多條次水中武器，沒有一次誤判或丢失目标。

日積月累，在戰場上精準判斷

“這是海豚音，這是民用漁船，這是護衛艦”“驅逐艦，汽輪機，××轉/分”……聽到數百個噪聲目标，以最快速度判斷出噪聲目标的艦型、主機類型、轉速，在基地官兵看來，張磊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

一次，在一場“背靠背”潛艦對抗演練中，演練現場突然多出了一艘觀摩艦，這讓參練人員一籌莫展：“艦型相同、主機相同、轉速相同、槳葉相同……一切都相同，這讓潛艇聲納兵怎樣斷定哪個是攻擊目标？”

千鈞一發之際，隻見張磊冷靜地戴上聽音耳機，雙眼緊緊盯着聲納顯示屏，指尖不停地在腿上敲擊着信号。疊加雜亂的數十種信号聲，無疑就像一個巨大的信号迷宮，在外人聽起來，這些無規律的信号如同刺耳的噪聲，但此時的張磊卻像在聽一首優美的樂曲。

忽然，張磊眼前一亮，他從紛繁複雜、瞬息萬變的信号中“揪”出了有用信号，迅速鎖定了目标，興奮地說：“就是它!”魚雷呼嘯而出，精确命中目标……

一場漂亮仗的背後，是張磊20多年孜孜不倦、不懈努力的沉澱。日積月累的訓練和一次次重大任務的錘煉，讓他成為基地乃至海軍、全軍的“聲納專家”。

前不久的一次任務中，張磊突然發現揚聲器中多出許多雜亂的“噼啪、噼啪”聲，這一現象引起他的高度警覺。但随艇出海的專家檢測後認為，聲音是淺海聲場環境影響所緻，不屬于設備故障。面對專家的意見，張磊主動找到專家們探讨分析，最後一直咨詢至上級業務部門。後來，經廠家排查發現，是一條電纜内芯松脫自激造成的設備故障。排除故障後，專家們都對這名“兵專家”豎起了大拇指。

“戰場上隻有精準的判斷，沒有差不多。”張磊認為，工作中必須堅持高标準、嚴要求，沒有“彈性”可言。

傾囊相授，善把絕招拿出來分享

“想學嗎？我教你。”

今年7月，在基地組織的基礎技能比武中，張磊以絕對的優勢摘得桂冠，但優勢越大，他心裡就越着急。

要培養出一名稱職的聲納兵，至少要六七年時間。作為基地聲納專業的領頭人、教練員，張磊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破解聲納兵培養困局的路子。

“一人蹚一條路，不如衆人一起朝着同一個方向開拓，把路走得更寬更深。”2015年，張磊轉崗為聲納專業教練員，他用多年來積攢的筆記心得，結合上千天的出海經驗，制作了40多套多媒體教程，首創“聲納警戒跟蹤、識别判型”的海上訓練模式……“是絕招就拿出來分享!”張磊任職教練員的兩年多，基地聲納專業的訓練水平整體上了一個大台階。

裝備的發展為聲納兵提供了許多輔助設備，為聲納兵判别目标屬性提供了可靠依據。“我們更缺乏的是噪聲素材和數據!”雖是士兵的身份，也要站在指揮員的高度上考慮問題。2017年，張磊再次回到聲納崗位。随着潛艇航迹不斷向深藍延伸，張磊遇到的新噪聲越來越多，“針對敏感目标，我們聽上千遍都很正常，有些聲音我們一生都在聽，但怕就怕在沒聽過。如果不能準确判别目标，潛艇指揮員怎敢出手？”

張磊分享的絕招不隻是在聽音判别上。潛艇降噪是世界級難題，張磊結合日常訓練，提出對個别部位聯結加固相關構件等方法，減少艇首噪聲，相關做法很快得到推廣。

“信息戰場，數據為王。每揭開一層迷霧，我們就多一分勝算。”戰友們稱張磊是潛艇“王牌”，張磊微微一笑，“我隻想當好潛艇的耳朵和眼睛!”

《 人民日報 》( 2019年08月01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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