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雙喜臨門

李國豐來電話：“老婆，你今天能早點回家麼？”

宋華問：“怎麼了？”

“能怎麼啊？就是想你呗。”

“你可别作妖了，我來事了。”

“那不有手麼？”

“你臭流氓，真不要鼻子。”

生活中有一種人，本來是一本正經，不拘言笑，但私下對自己的親朋好友，确實說話沒一點正格的，讓人感覺簡直判如兩人。

李國豐就是這種人，在别人面前他是正人居子，但在老婆面前，則喜歡葷話連篇，可能也算是一種調情吧。

“你下班早點回來吧。”

“什麼事啊？”

“好事。”

“說說。”

“回來再說。”

“那我就不回去了，今天晚上工地進料，我得盯着點。”

“别别别，我跟你說吧，今天是我爹的祭日。”

“你咋這麼多爹啊，等我回家得問問你娘了……”

下班後，宋華回到家裡，一進院子就聞見一股香味，是油炸食品那種香。走到自家門前，她發現香噴的味道，竟然是自家廚房傳出的，隻見李國豐帶着圍裙，正在裡面忙活。

進了客廳，餐桌上擺了幾樣做好的菜，一盤紅燒帶魚，一個油焖蝦，一個番茄菜花。

在軍隊時，李國豐當過一陣食堂管理員，沒事就去食堂幫廚，由此與廚師學了幾手做飯的手藝。他愛鑽研，沒事就看菜譜，一本老菜譜快被他翻爛了。他還有一種本領，就是在電視上看見一種菜，自己搗鼓搗鼓，就能像模像樣的整出來，不知道的，都以為他是職業廚子。

宋華愛吃兩樣菜，一個是紅燒帶魚，一個是油焖大蝦。其實當初帶魚是她媽媽愛吃，大蝦是她爸爸愛吃，家裡經常做，她也就愛吃了。所以家裡有大事喜事，李國豐總要奉上這兩樣菜。

她洗完手，在餐桌前坐下，恰好李國豐端着一盤炸好的肉串進來，說：“正好，最後一道菜，骨肉連筋。”

骨肉連筋是街頭排擋的一種烤串，雞胸肉與軟骨穿在一起燒烤。宋華不久前與李國豐晚上遛彎，看見人家在攤前吃的很香，就說很想吃但怕髒。李國豐說那還不好說，哪天我給你做，沒想到她真做出來了。

宋華拿起一串吃了一口，贊揚：“好吃，真夠香的，不過人家是烤，你這是油炸。”

“這你就不懂了，燒烤不衛生，還有緻癌物，油炸衛生，熱油把細菌都消滅了。”

“我問你，有什麼喜事啊，快說說。”

“别着急，先拿酒去，拿你那好葡萄酒。”

“我不，你先說，不然我不吃。”

“今天咱家是雙喜臨門，你說吧，先聽大喜事還是小喜事。”

“當然要聽大的了，咋啦？中獎了？”

“差不多，”接下來，他說了一件事，當場讓宋華驚的目瞪口呆：

早晨，李國豐來到公司，像往常一樣，拎着自己屋裡和書記屋裡水壺，到樓下水房打水。他路過每個房間，都聽見裡面好像議論什麼，到了水房同樣如此，議論的内容，好像與股票有關系。他平時不怎麼愛說話，所以也沒有停下來細聽。

回到屋裡，發現對桌的副書記也來了，但沒在屋内。等到上班鈴聲響過，副書記才回到辦公室。

看到李國豐，副書記立即急切的問：“國豐，你知道了麼？”

“知道什麼？”

“跌了，大跌了。”

“什麼大跌了？”

“股票啊。”

“啊？股票跌了？不昨天還往上沖呢麼？”

過去，雖然同事在一起總議論股票，但李國豐從不搭茬，所以誰也不知道他也買了股票。隻是與副書記對桌，也受副書記的影響和慫恿，他才讓宋華上次買了50萬。

副書記苦着臉說：“是啊，我昨天才把賣房的26萬補倉，今天早晨就大跌了，一片綠，到現在還跌呐。”

副書記本來把家裡錢全部買了股票，但最近股價蹭蹭長，就和夫人商量，把家裡的一套富餘樓房賣了，再投入進去。本來夫人不同意，但他說服她，說以後有了錢，就可以再買一套好的，不能把千載難逢的掙錢機會錯過。夫人覺得有道理就同意了。房子賣了26萬元，昨天剛投入股市，今天早晨股票就開始跌。早晨他來了去各屋轉了一圈，幾乎所有人都傻眼了，因為買的都不少。

李國豐跟着起急：“那趕快抛啊！”

“往哪抛啊，這時抛誰要啊？簡直是一瀉千裡，兵敗如山倒，哀鴻遍野，鬼哭狼嚎！”

李國豐心說完了，他想起那個電影《股瘋》，開始買時，他曾經擔心出現股瘋那種局面，但副書記安慰他說沒事，說國家剛改革開放，股市腳步不可能停頓下來，當時他感覺副書記說的有理。

“對了國豐，你那50萬也跌了吧？你沒問問麼？”

李國豐對他說過，自己的股票，是妻子媳婦的朋友給代炒，那人在證券交易所工作。他回答說：“我那50萬早出來了。”

“啊？什麼時候出來的？”

“出來不少天了。”

“賠了麼？”

“沒有，賺的不多，8萬。”

“卧槽，誰告訴你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都是我媳婦操作，那天她突然說不炒了，就把錢拿回來了。”

“那你媳婦肯定知道内部消息！”

李國豐不知如何回答，隻能低頭嘿嘿一笑。

“李國豐知道内部消息，提前清倉出局，結果賺了8萬！”這條消息不胫而走，立即在公司傳遍。不僅如此，消息還越傳越邪乎，說他媳婦宋華就是股市女版“楊百萬”，手下操縱2億元股票，掙老鼻子錢了。

這是當初宋華找石雨買股票，石雨說自己朋友給代炒2億元股票，宋華對他說，他對副書記說了，不知咋整的，公司人把中間石雨這段掐了，硬給按到宋華頭上了。

下午，繼續暴跌，樓裡人簡直沒心思上班了，也沒心思議論了，出現一種太平間般的寂靜，有的女人甚至哭起來了……偶爾傳遞的，都是周圍人一個又一個的噩耗：

宣傳部長把自助房子賣了，住在小舅子家裡，錢全買了股票……

工會幹事把嶽父家的錢全買了股票，那是老人一輩子積蓄……

人事部經理借錢炒股，把親朋好友借遍了，150多萬全扔進去了……

最讓大家關注的，是公司總經理，據說他媳婦都辭職了，專門在交易所大戶室炒股。前些日子，他開大會講話中，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經常抛開主題，大講特講股票，公司有許多人買股票，都是因為聽了他的忽悠。

但此時，誰也不知總經理逃沒逃出來，賠了多少，因為他把屋門緊閉，誰也不敢進去問。據辦公室女幹事說，肯定賠了不少，因為他從來不吸煙，今天居然讓我出去給他買煙……

李國豐說完，宋華呆呆愣愣，半晌沒說出話來。

上次因為與張承志賭氣，她把股票賣了，後來就沒再關注股票的事情。對于股票她一點不懂，根本也不知道如何去炒，特别是不知道股票幹嘛用，為什麼大家都發瘋去買，沒想到出了這麼個結局。

許久，說了一句：“不對啊李國豐，這算什麼喜事啊？你這不是幸災樂禍麼？”

“你真是個傻家夥，看着挺機靈，就是豬腦殼。你想啊，如果你當初不退出來，這次50萬就打水漂了。50萬，好家夥，把這個家全賣了也不夠啊。沒虧就是賺了，你這一把就賺了50萬，真神了。剛才下班時，我們書記還開玩笑，說如果股市反彈，股票能解套，再炒讓你給大家講講課去。”

她哭笑不得：“你們那兒的人真八卦，我懂什麼股票啊？我就知道吃飽了不餓。”

“是啊，我越說他們越不信，還有人說咱家現在至少有一千萬。”

“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吧，咱們自己知道幾斤幾兩。行了，接着說第二件喜事。”

“今天兒子來電話，說是他學習結束了，正式準備考軍校。”

“他不是考上了麼？”

“嗨，開始我也以為考上了，今天聽他細說才明白。上次是資格考試，考上了是有參加集訓班的資格。現在培訓班畢業了，要正式參加軍校考試，再錄取就是軍校生了。”

“嗯，還挺麻煩。”

“看怎麼說了，這可是個大事，如果讀了軍校，就是前途無量了。怎麼樣你看，這兩件是不是都是喜事？值得不值得慶賀？”

宋華把兩杯酒斟滿，說道：“這算什麼喜事啊，我要真掙了50萬就好了，至多算總咱們躲過一劫。不過剛才我沒反應過來，現在回想是有點後怕，真要是股票打了水漂，還不把咱倆急死？所以值得慶賀，來，碰杯！”

倆人的酒杯碰在一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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