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眨眼之間，一年又到了年底。日子如流水般順滑溜過指間，不知不覺，又增了一歲。

天增歲月人增壽。時間，就留在了一年年兩鬓無奈的白發叢生。

回憶，開始潮水般湧上心頭，往事曆曆，陰晴圓缺盈虧，歡樂悲喜總在心頭。

年少時，歡樂是日日的嬉戲，美美的酣睡，夢中都笑醒。青年時，快慰在于孩童的安然若素，一笑一颦都是父母心頭的喜。中年後，歡樂就在兒女久别後回家開門的一瞬。大魚大肉，琳琅滿桌，勞累後看兒女狼吞虎咽。步履蹒跚時，時光靜好，是與老伴兒冬日暖陽下攜手憩息踱步。樹葉金黃，陽光從林間樹葉縫隙瀑布樣瀉下，白發染成金黃，愛憐攜手一生。

孩童時，總願意一年一度給過生日。或飯店高朋滿座，或家裡親人歡聚。切蛋糕，唱祝福歌，燈光明滅中，就一年年長大。或高大壯碩，或亭亭玉立。中年後，就不再願意過生日，大不了一碗面條而已。心頭隐隐的是歲月無情的痛。兒孫滿堂後，注定每個生日都有人惦記，年年這個日子都春風怡蕩。歲月無多，歡樂一時都是賺到。

年幼時，喜歡每一個春天萬物複蘇，每一個嫩苗吐綠。新綠，是每個春天的希望。盼望着，盼望着，東風來了，美好就日日漫上心頭。世事曆遍，再看山看水，已經不是山不是水。恰似一縷憂愁上眉頭。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時，才如晤。一切曆曆，不過如此。而而。

人生如夢，漫漫幾十年，誰還沒有個春風得意，誰又沒個單騎走麥城。得意之時須縱酒，豪言豪語，揮斥方遒。酒也壯慫人膽。低迷時，黯然神傷，偷偷躲角落落寞悲戚。一切都是應該，存在即是合理。每個豪言壯語，每次喏喏神傷，都構成流年似水年華匆匆。一個都不能少。

轉眼間，孩子就長大，也開始感歎歲月匆匆。說，感覺剛給姥姥過完生日，怎麼又到生日了啊。其實，哪年還是舉家團聚，而今，有人已經天人永隔。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日月如梭。再多年後，回憶今年的感歎，又該有怎樣的感慨呢？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不悲，隻因為已經曆過。

萬事萬物，一氣而生，同氣共長。萬物有靈。養一阿貓阿狗都愛憐有加。何況心頭肉肉。從一堆骨血到呱呱墜地，從幾乍長到偉岸超過自己。多少谷物養育，多少歲月堆積，能不愛憐？家中小貓才一年多，送人已經不舍，千裡再索回。再有一小咪，日日黑眼珠盯你看，能不時時抱在懷裡摩挲？小隻也親呢陪你過，煩躁時也絕不咬你。突然兩爪捧住手指咬，尖牙利齒欲破肌膚際，看到是你，就瞬間扭頭放開。毛毛嘟嘟，松松軟軟，任你揉搓。

小狗，更是會歡快繞膝。不舍晝夜。

憐惜，感化的是對方，舒爽的卻是自己。心有善念，精力護持。

看楊绛的《我們仨》，感動流年的平平凡凡，卻溫情脈脈。感懷親人的早逝，孤獨老人度餘生。但能豁達如老太太，依然平和安閑，就真的是人生大智慧。不負流年。

歲月如歌，從呀呀學語兒歌童萌，到嘈嘈雜雜的流行歌曲，歸于咿咿呀呀聱牙的戲曲小調，曼妙中氤氲的是時光靜好。歲月也如詩，自少年不識愁滋味始，發轫于而今識盡愁滋味，終于白發三千丈，每個時期都有應有的荏苒。大珠小珠落玉盤，嘈嘈切切，總有曲終人散，天地安靜時。一湖明月水潋滟。

歲月還如詩詞曲賦文章，起承轉合，銜接似高山流水。文似看山不喜平。每個新生都是石破天驚。每次行文，都不免和緩崎岖雜陳，目标卻都是一緻。收尾，總不免回應，念初生。竊以為，文章大美者，無如蘇轼風流。文章至東坡盡，以後諸等不過邯鄲學步，亦步亦趨，修修補補。但不礙後生輩出，一代代，一叢叢，不斷續。流年就應如此，雪山是山，俺老家文都河的土包子也是山。大狗叫，小狗也得叫。天道好輪回。

流年，也如綠植雜樹，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再一年，依然輪回。葳蕤繁芷，生生不息。相比宇宙洪荒，地球存在也不過一瞬。滄海一粟，人類也不過天地一蜉蝣。

人生的樂趣，還在于無常。事事世事不可預測。成功與失敗，美酒還是陷阱，沒有發生就都是未知。絞盡腦汁，殚精竭慮，判斷預測，步步驚心，最後開蓋兒一刻，才雨過天晴。明朗了起來。此一時，才心安，大慰。成功也好，失敗也罷，一切都已經釋然。流年，有意思的也就是過程。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黯然銷魂者，也有宮廷搗衣聲。紅袖添香是福，寒夜羁旅也是安閑。天将白，勝日欲東升，饒是嚴冬也燦爛。朝霞如錦。每日能旭日東升就時時好心情。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且将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青春永駐，盛年長存，白發蒼顔永恒。欲望無邊，放下才能放飛心情。平平淡淡才是真。如此，才不負流年不負卿。

飲酒醉，酒醒，夢醒 ，卻咨嗟。慢品茶，細揮毫，靜靜享受孤獨中的流年絲般順爽，煙雲浮沉。定。

2021.11.27.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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