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總會被言傳身教要多做好事、做善事,因為好人才會有好報。
涉世未深的小豆丁對此自然是堅信不疑。
但混迹社會已久的我等老油條,還是會時不時疑惑,好人真的有好報嗎?
比如歌手叢飛,堅持慈善12載、傾家蕩産救助183名孤苦無依的兒童,甚至為了幫助他人身染惡疾、舉債度日。
結果還是難逃家破人亡的結局,憑什麼,好報又在哪裡?
叢飛本名張崇,崇拜的崇。
小時候他十分崇拜自己的父親:正直、善良有責任心,唯一遺憾的就是有點“缺心眼兒”。
老爹當時一個月能賺幾十塊月薪,但由于家裡人口衆多,每個月過得都捉襟見肘。
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見不得人間疾苦,在路上遇到一個可憐的孤兒時,絲毫沒猶豫地領回家收養了。
叢飛對此不理解,但父親卻說“人生在世,要多做好事”,說完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二人轉小調。
好吧,叢飛雖然不懂這有什麼用,但爹說這對,就一定對。
索性也不多想,轉而哼起了《上海灘》一邊解悶兒一邊母親忙活家務。
不過老張越來越老,孩子們是越來越能吃,幾十塊錢的月薪逐漸滿足不了一家人的日常開銷。
所以剛上初二的叢飛主動辍學去打工,幫父親分擔家庭重任。
不上學可以,但對音樂的追逐可不能斷,因此他一邊工作一邊學習相關知識,最後竟考進了沈陽音樂學院,還是在不脫産的情況下。
那時的他依舊不懂父親所說的做好人有什麼用,直到在廣州遇上了一道善良的白月光。
那時的寒門逆襲還不叫“小鎮做題家”。
所以一家人對叢飛畢業後要去廣州逐夢很支持也很自豪,隻是迫于無奈,無法對他提供經濟支持。
為了能夠像“天邊最美的雲彩”一樣留下來,叢飛堅持撂地表演積累經驗。
困了就睡橋洞子、餓了渴了就撿别人剩下的飯菜吃。
之後有次他站在大街上唱《烏蘇裡船歌》,正陶醉時發現人群中有個姑娘表情有異,他以為是自己唱錯了,卻沒想到是人家姑娘共情了。
尾音剛落姑娘迅速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攥着一把零錢都給了他,讓他去參加專業比賽,别把精力都耽擱在撂地上。
攥着好心姑娘的資助,叢飛登上了比賽的舞台、獲得了老師的青睐,事業向前邁進一大步。
此時,他第一次明白了“做好人、做好事”的意義。
不過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要将善意傳向何處,直到1994年他受邀去成都參加義演。
晚會的主題是幫助失學兒童回歸校園,他一聽就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曆了。
于是演出的過程中了解了一下當地失學情況,原本不問還好,演完就走,什麼事兒都沒有,結果一問就“捅簍子”了。
得知孩子們的現狀,叢飛當場和那位善良的姐姐一樣翻遍所有口袋,湊了2000多塊錢捐給組織。
離開成都後,就一腦袋紮進了慈善事業,九頭牛和一個媳婦兒都拉不回來。
别的演員成名成腕的标配都是汽車洋房,而叢飛則是自行車配老破小,演出所得十之八九都捐給了慈善機構。
為此他媳婦沒少和他打架,但吵歸吵、鬧歸鬧,慈善不能開玩笑。
他認為人生在世,錢财都是身外之物,能最大可能地幫助别人,才不辜負父母的耳濡目染,和别人曾對自己的幫助。
人生在世總要留下點好的痕迹。
叢飛有夢想,不代表他妻子能理解,女兒睿睿才兩歲正是處處用錢的地兒,更不能不往遠了打算。
因此在雙方各不讓步的情況下,他們隻能去民政局解除關系,至此叢飛過起了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
不過很快的,又一個善良的女孩子進入了他的生活。
空姐邢丹也是遼甯人,在得知他的故事後很感動,覺得這個善良的男人值得依靠,所以趕山趕海的來到了叢飛的身邊。
幫他照顧女兒,打理他的飲食起居,一來二去就走到了一起。
雖然邢丹的父母也不同意她嫁給這位窮到隻剩善良的“老男人”,但邢丹态度堅決,沒辦法二老隻能同意。
婚後他們過起了男主外女主内,共襄慈善大業的日子。
三觀一緻、目标一緻,兩夫妻别提多恩愛了,不久後他們又有了愛情結晶。
其實故事到此落幕就是一個标準的happy ending,但命運這個大冤種什麼時候安過好心?
兩人還沒等到愛情結晶降生時,叢飛先拿到了胃癌确診通知單。
此時不攢錢的弊端就出來了......沒錢買藥沒錢化療。
更糟糕的是,确診的前一年,他為了能夠給孩子們交學費,已經先一步向親朋好友借了十數萬元。
本打算平時演出慢慢還,結果罹患癌症導緻現如今親朋好友想幫忙,都伸不出手,沒辦法,叢飛隻能求助社會。
因為抱着對女兒降生的期待,叢飛一直積極接受治療,但身體上的疼痛永遠不及心理上的打擊。
做慈善的這十幾年中,他早不知道幫扶了多少失學兒童改運換命。
卻沒想到有人“食碗面反碗底”,承了人家的情卻反過來耍無賴。
被幫扶成大學教師的孩子,認為自己是人上人了,再出現在被救助的名單上丢人。
所以打電話質問叢飛為何曝光名單,是不是要毀了他?要求立刻抹除痕迹。
被叢飛引薦成音樂老師的孩子更絕情,用得上他的時候喊親爹,用不上的時候就倒打一耙。
誣陷叢飛的善舉和救助目的不純。
究竟是誰心黑?不言而喻!
叢飛無奈不打算計較,畢竟做慈善的初心就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叢飛一家人這麼想,不見得所有人和他一樣。
在他正養精蓄銳準備下一輪治療時,突然有電話找他,接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質疑:馬上開學了,你為什麼還不給孩子打錢,說好的供到大學現在不管了,你是想中途反悔嗎!
聽到對方的這番話,叢飛才意識到,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但現在的情況,确實無力繼續幫扶,隻能無奈地向該家長解釋自己患胃癌了,暫時無法出去工作。
正常人聽到這樣的消息,至少也會說一兩句安慰的話,哪怕是違心。
沒想到電話那頭僅是微愣了一下,然後迫切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能治好,什麼時候繼續出來賺錢?什麼時候打錢?
奪命三連問瞬間讓叢飛從頭涼到腳,不知道該怎樣和他解釋自己正在鬼門關上蕩秋千。
隻能聽對面絮絮叨叨地指責完他耽誤事兒之後,默默地挂了電話。
轉回病房後,他仔細地思考起了這位家長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耽誤人了?
思來想去,叢飛決定把好心人捐給他的善款分成兩份。
給自己留三個月的治療費用,剩下的全都捐出去,好歹算是為他們在做最後一件事。
就這樣年僅37歲的叢飛,到底還是沒能越過那道坎兒,于2006年的4月痛苦離世。
去世前還把眼角膜捐給了一個小姑娘助其複明,而那時他的小姑娘也才剛降生不久。
剛拿到女兒的出生證明,又接到丈夫的死亡證明,沒人想過邢丹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悲痛。
但她已經來不及多想了,因為門外一波又一波群衆被叢飛的事迹感動,自發性地前來送他最後一程,邢丹需要站出來主持“大局”,處理身後事。
一切塵埃落定後,邢丹繼承丈夫遺志繼續發展慈善工作,不僅要照顧兩個女兒,還要償還叢飛做慈善和治病時留下的外債。
每天都是忙得團團轉,根本無暇悲傷,而他的父母則不願意接受兒子英年早逝,依舊打掃着其生前的屋子,好似在等兒子回來一般。
但是,屋子掃幹淨了,兒子就能回來了嗎?顯然回不來了。
叢飛的離去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繼續生活,但沒想到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5年後,3個辍學的小青年閑來無事,準備去鐵路沿線偷鐵搞點錢花花。
行至半路又突然不想去了,就改變方向跑到高速路旁,撿石子向來往車輛投擲,比賽看誰擊中得多。
擲了一個又一個,有人擊中、有人“脫靶”,不一會兒就看到一輛車出現在了高速路上,而車上之人就是邢丹。
邢丹與朋友外出辦事,此時正驅車回深圳,結果一顆石子直奔擋風玻璃而來。
高速加持下瞬間擊碎玻璃,接着又擊中了邢丹的面門。
頓時她的頭變成了一個血葫蘆,同行之人吓得趕緊求助電話120,但依舊無力回天,還沒到醫院就瞳孔擴散了。
前後不到5年時間,叢飛夫婦相繼離世。
還是熟悉的默哀還是熟悉的自發送别,隻不過此次送行人中,多了泣不成聲的邢家父母之外,還有一個五歲的小朋友默默擦淚,那是叢飛與邢丹的女兒。
最終經過遺體告别儀式後,邢丹的骨灰被運往吉田墓園與叢飛并骨,實現了二人生同衾死同穴的願望。
而他們的女兒,則無法選擇地成了孤兒。
叢飛夫婦相繼去世,他們的孩子該怎麼辦?
不少人都擔心善人夫婦救助了别人,最終自家孩子落得個孤苦無依的結局。
雖然命運有時候挺扯淡的,但總歸還是質量守恒的。
邢丹去世後,其父母決定留在深圳照顧孩子,但組織上還是成立了照顧小組。
并且社會各界受過他們兩口子恩惠的,或者是感念其善舉的人,都伸出援手來幫忙拉扯孩子。
比如鄭淵潔父子聽說了叢飛女兒的事情後,捐出十萬元直接打到了邢丹母親的賬号上。
愛心人士姜達敖15年如一日的資助叢飛大女兒上學。
還有邢丹的生前好友封昌紅,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叢飛夫婦的孩子營造良好的生長環境。
之前叢飛資助過的那些孩子裡,也有不少重情重義的人關注“兩位妹妹”。
之後的故事怎麼樣了呢?
叢飛的父母,在其去世後也有不少愛心人士一直關心着老人的生活,逐漸走出了失子之痛。
而他的兩個女兒都很優秀,一個考回了父親的母校——沈陽音樂學院,一個則考入了南方科技大學附中。
兩姐妹未來前途可謂是一片大好,或許這也算是傳說中的好人有好報吧,隻不過遺憾的是福報在了孩子和老人的身上。
文末
為何叢飛臨終前飽受質疑,救助的孩子中又有不少白眼狼?
隻能說這是人性。
當你救濟一個人的時候,對方清楚恩情的重量。
是當你設棚施粥想幫助更多人時,這份恩情在某些人的心裡就會被沖淡,進而挑挑揀揀、忘恩負義起來。
所以你問我做好人好事有用嗎?
我覺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好人總歸有好報,或早或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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