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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聰年号及時間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9-30 02:49:38

劉聰年号及時間(劉聰幾番清夢纏綿)1

吳湖帆

2014年,北京匡時公司拍賣吳湖帆的《癸巳》手稿時,曾介紹此書“輯入癸巳(1953年)九月初三起詩詞草稿……著有芭蕉雨、清夢瑣言小引、浪淘沙慢……等三十餘詞牌”。其中,“清夢瑣言小引”并非詞牌,從名稱看,倒更像是為《清夢瑣言》所撰寫的小序。

後來,筆者翻閱《佞宋詞痕》第二冊手稿,在一阕《谒金門》下又看到“清夢瑣言”四字;再翻檢吳湖帆的《甲午詞稿》,在兩首《訴衷情》上也同樣看到“入清夢瑣言”五字。有意思的是,這三首小詞恰恰都是吳湖帆寫給周鍊霞的作品。那麼,《清夢瑣言》會不會是一部與周鍊霞有關的詞稿?若是,那起名“清夢”寓意何在?“清夢”二字與吳湖帆和周鍊霞究竟有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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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宋詞痕》第二冊内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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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詞稿》

可惜迄今為止,筆者尚無緣寓目《癸巳》稿本,在看到“清夢瑣言小引”之前,上述問題似乎無法回答。不過,要想尋求答案,也并非毫無線索,我們不妨先看看吳湖帆的八首《南鄉子》(《佞宋詞痕》卷五):

花國早知名。萬丈晴标建赤城。秀色親餐仙露滴,盈盈。絕世雙無道我卿(杜詩“人道我卿絕世無”)。 清夢醉還醒。相印心心誓鲽盟。畫裡真真能喚許,飛瓊。福慧誰修伴侶星。

柳絮話傳佳。詩境泉聲恍若耶。小院重樓宜愛月,清華。紫玉闌幹卍字斜。 清夢綠陰遮。解語偏開并蒂花。紅粉池邊人獨立,誰家。鹦鹉簾栊護碧紗。

雙槳倚蘭桡。桃葉江頭韻最嬌。隻惜微波猶路隔,迢迢。細數紅闌第幾橋。 好景莫輕抛。清夢消春意也驕。何似湘臯重解珮,潇潇。一曲青門引鳳箫。

明月小窗臨。知為誰來印我心。正是今宵眠不得,寒侵。繡被鴛鴦懶去尋。 回憶醉花陰。綠影朦胧淚滿襟。不道潇湘清夢覺,難禁。幾度魂消莫此深。

绮語種重因。兩緒相逢意倍親。低道昨宵裁尺錦,回文。颠倒鴛鴦怕綻痕。 宛轉俚歌新。索系湘腰一幅裙。細把丁香心密結,休分。清夢纏綿熨貼身。

攜手賞花枝。随唱風流絕豔詞。常道情天偏有阙,何時。數到圓時不自知。 清夢怎禁持。處處愁萦事事癡。長夜無眠頻轉側,相思。寸寸腸回縷縷絲。

明月照當頭。幾度人生此願酬。指問紅闌花影轉,回眸。花影何如我影稠。 聯句上層樓。一字珠玑刻骨搜。索笑尋詩清夢裡,悠悠。愛月重簾不下鈎。

月下坐聯肩。絮語雙心互惜憐。何似團團花錦簇,婵娟。秋水晴霞照晚妍。 哀樂感中年。歡淚宮商五色鮮。恰羨南塘清夢好,常圓。不是鴛鴦也是仙。

八首《南鄉子》作于1953年秋冬之際,屬聯章體,所詠正是吳湖帆和周鍊霞的戀愛故事。反複雒誦,筆者發現,八首小詞中竟然還藏着一個秘密,即每首詞裡都有“清夢”二字:“清夢醉還醒”“清夢綠陰遮”“清夢消春意也驕”“不道潇湘清夢覺”“清夢纏綿熨貼身”“清夢怎禁持”“索笑尋詩清夢裡”“恰羨南塘清夢好”。首首如此,當然不會是文辭上的巧合,一定是作者吳湖帆有意安排的。那麼,心思缜密的吳湖帆,這一回又想在“清夢”的背後隐藏些什麼呢?

如果将《佞宋詞痕》從時間上略作梳理,不難發現,自1953年秋,涉及周鍊霞的詞作中就已不斷出現“清夢”二字。如寫中秋之《朝中措》雲:“可是秋宵美景,無端清夢斜風。”和周鍊霞八月十七日《菩薩蠻》雲:“梅緣花影像。清夢詞聲響。”重陽前寫二人離情的《菩薩蠻》雲:“清夢繞雲天。輕紗籠月圓。”與周氏共度重陽後填《戀繡衾》雲:“綴霓裳、清夢片雲。”這些不斷出現“清夢”的小詞,和八首《南鄉子》一樣,首首都涉及周鍊霞。如推斷吳氏筆下的“清夢”與周鍊霞有關,讀者當無異議吧?

不過,翻檢2002年影印十卷本《佞宋詞痕》,我們又發現,在卷六、卷七、卷八的目錄中,詞牌下多钤有“窺宋雜錄”和“清夢贅言”的小印。另外,在2014年匡時秋拍的《佞宋詞痕》卷九中,詞作上也同樣钤有“窺宋雜錄”和“清夢贅言”。稍加查檢,可知凡钤有“清夢贅言”者,皆是吳湖帆次韻宋代詞人周邦彥和吳文英的詞作。不難猜出,因為周邦彥号“清真”、吳文英号“夢窗”,所以次韻二家者才會合稱“清夢贅言”。而卷六至卷九中次韻其他宋人的詞作(除柳永外),則皆钤“窺宋雜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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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宋詞痕》卷八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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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宋詞痕》卷九内頁

按六十年代初,吳湖帆曾有重訂《佞宋詞痕》的打算。重訂本雖未見出版,但據呂貞白1963年所撰《重訂佞宋詞痕序言》:“今年君政七十,删定舊稿,并整饬十年來新作,重訂《佞宋詞痕》,厘為六集,囑為弁言。”(見袁嘯波《吳湖帆七十壽辰“詞壽序”及祝壽禮單》)筆者猜想,重訂時“厘為六集”者,自然要打破原來十卷的次序,很可能會依據次韻對象的不同,而重編為“清夢贅言”一集、“窺宋雜錄”一集、和柳屯田一集、和晏小山一集……或許,今存《佞宋詞痕》卷六至卷九中的“窺宋雜錄”和“清夢贅言”,就是作者在重訂詞集時所留下的分卷标記。

此外,筆者還注意到,吳湖帆曾約請二十四位畫家為自己繪制過《二十四齋圖》。除廣為人知的“梅景書屋”“四歐堂”“醜簃”“雙修閣”等外,其中還有一個常常為人忽視的齋名“清夢吟窠”。《清夢吟窠圖》是請陸俨少所畫,而陸氏之作,現存兩幅。其一見于中貿聖佳2005年秋拍,畫款雲:“湖帆仁丈屬畫《清夢吟巢圖》,此乃之初稿也,并呈指正,望有以教之。庚子冬月陸俨少。”其二見于《吳湖帆文獻》(上海書畫出版社2018年),當為定稿,畫上吳湖帆自題:“予愛周清真、吳夢窗詞宛轉纏綿,令人陶醉其間。”這裡,吳湖帆明确揭示,“清夢吟窠”之“清夢”源自周清真和吳夢窗。估計“清夢吟窠”系吳氏晚年所用,故流傳未廣,知者寥寥(陸俨少作初稿的“庚子”已是19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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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俨少所畫《清夢吟窠圖》

之前,筆者從詞作推斷,吳氏筆下的“清夢”當與周鍊霞有關。而這裡,作者卻自證,他筆下的“清夢”源自周清真和吳夢窗。兩種說法,看似并無關聯,但又皆有根據。難道“清夢”二字本來就有不同含義?還是說,不同含義的“清夢”間存在着某種聯系?其實,隻要我們細心尋繹,并不難猜破作者在這裡所打下的啞謎。

“清夢”者,當然是周清真和吳夢窗,而周詞人和吳詞人,又何嘗不可以看作被稱為“填詞侶”的周鍊霞和吳湖帆呢?也就是說,“清夢”背後隐藏的是“周吳”二字。一清一夢,即一周一吳,宋代之“周吳”與當代之“周吳”,正是通過“清夢”而取得了某種微妙的聯系。昔年之《清夢瑣言》或許就是周鍊霞與吳湖帆的唱和集,而晚年之“清夢吟窠”雖托言清真與夢窗,但在吳氏心中,又何嘗不是他和周鍊霞一起填詞作畫的愛巢呢?至于詞中之“清夢”,字面上猶言好夢或美夢,實際上當專指周吳二人兩情相遂之夢,這又是吳湖帆晦隐閑情的手法之一,也可以說是吳周間彼此心照不宣的暗語。

一旦參悟個中消息,再讀《佞宋詞痕》中那些提及“清夢”的作品,我們當知其背後必然隐藏着與周鍊霞有關的特殊含義。如《鹧鸪天·佞宋詞痕刻成五卷書後》:

清夢閑憑絕妙辭。無弦琴上說相思。抟成滴滴盤珠顆,抽盡盈盈縛繭絲。 花解語,蝶偏知。多情多感斷腸時。陶潛晦隐非緣老,杜牧疏狂不是癡。

這是五卷本《佞宋詞痕》出版後,作者自題詞集之作。讀者或問:《佞宋詞痕》緣何而作?詞人答曰:憑絕妙辭寫清夢者也。讀者若再問:清夢者何?那詞人必定笑而不語了。現在,我們既知“清夢”的背後隐藏着“周吳”,不妨替詞人來作答:“清夢”者,周吳兩情相遂之夢。《佞宋詞痕》中的那些“說相思”之作,正是在寫周吳二人的這一場“清夢”。此理既明,再讀類似小詞,無不有迎刃而解、豁然貫通之快。我們不妨再從吳湖帆1954年的詞作中舉幾個例子:

《念奴嬌·步紫宜書和小山詞後韻》之“潇湘波影,倩伊清夢同作”;《解語花·螺川寫韻圖次周清真韻》之“誰伴伊、清夢閑情,嬉采毫吟罷”;春分日書贈周鍊霞《更漏子》之“獸煙沉,香篆細。清夢又驚迢遞”;清明後答和周鍊霞《采桑子》之“簪帽花鮮。清夢流連。不負春光姹紫天”;中秋夜與周鍊霞同賦《清平樂》之“茅齋清夢常圓。金風玉露同餐”……

至此,我們應該已不奇怪,為什麼吳湖帆寫給周鍊霞的小詞中會反反複複地出現“清夢”二字了。

說完詞裡的“清夢”,我們再看看畫中的“清夢”。

按《佞宋詞痕》卷五中有《洞仙歌》三首,序雲“題潇湘清夢圖”,若參看吳湖帆《念奴嬌·步紫宜書和小山詞後韻》之“潇湘波影,倩伊清夢同作”,筆者以為,《潇湘清夢圖》當是吳湖帆和周鍊霞“同作”之畫。筆者曾考,《佞宋詞痕》卷五中的詞作全部與周鍊霞有關,題畫詞自然不例外。如《醉花陰》(春困無眠消永晝)是題周鍊霞《春夜吟詩圖》,《菩薩蠻》(輕衫羅袖秋風嫩)是題周鍊霞《仕女圖》,《南鄉子》(筆陣雁排空)則是題吳周二人合畫的《水村蘆雁圖》。而從三首《洞仙歌》的詞意推測,《潇湘清夢圖》中的潇湘山水當是吳湖帆所繪,而山水間的一雙燕子可能為周鍊霞所補。

三首詞雲:

道是清夢重尋,滿眼潇湘來去。宿霧散,初陽曉,露華煙渚。十洲雲湧,三山樓起,碧浪天台,缥缈迹,迷仙塢。環珮藉,冉冉绮霞軒舉。 如旅。便覺萦懷香海,斷魂蓮浦。回看畫舸人歸,群玉才調,粉奁吟處。一時月影朦胧,迢迢無奈缺圓,天涯近,佳期阻。誰問訊、春風飄忽難據。千辛萬苦。怎得共、合歡朝暮。從今後,好注定、有情心緒。

高唐賦,膩雲軟雨,誰說澡蘭香惹。更玉女吟絮,謝娘吐雅。瓊樓袖舞宮腰亞。展绮采、霞霏紅紫,月迷嬌姹。數國豔,一笑傾城無價。 偷暇。祗者向興來拈韻,悶時索酒,醉拾芳草留連,醒比麗花潇灑。風流何事争驚訝。怅夢影梨痕,和淚傷心詩寫。悔幾許盟言,曆情如畫。粉鏡湅冶。自惜水流難舍。相憐下。縱孤負、小燈長夜。

攜手聯吟慣。把池水隐隐,春風吹淺。想青箋嫩約,紫箫深院。缃桃掩映宜人面。薦酒罷、盈盈留一盻。紅羅绾。道不恨相逢,何處重經晚。 缱绻。暗期草草,絮語匆匆,會少情長,況似染骨相思,換得碎心如剪。雙栖好夢梁間燕。縱惹愛、沾身花雨遍。尤眷戀。自翩翩、極目潇湘又無限。并步散。待了卻從頭願。便飛來飛去,翠樓簾卷尋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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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三首

第一首從潇湘景物起筆,漸漸寫到意中人畫舸歸來,而自己卻與她佳期頻阻,二人雖曆盡“千辛萬苦”,卻仍不能“合歡朝暮”。第二首則贊美意中人既有謝娘吐屬之風雅,又有一笑傾城之國豔。二人雖詩酒風流,情意投合,卻因詞人無法實現與她長相厮守的盟言,而惹出佳人不少傷心之淚。第三首先回憶了二人“紅羅薦酒”的初逢場景,繼而感歎彼此重逢太晚,之後展開想象,仿佛二人化身為沾遍花雨的雙雙燕子,于廣闊之潇湘翩翩而翔,最終在翠樓簾幕間得遂雙宿雙栖之願。

從三首詞來看,“潇湘”是所畫之景,“清夢”即雙栖之願。在吳湖帆和周鍊霞的戀愛中,一直有一個問題無法回避,即吳湖帆與顧抱真的婚姻。因此,吳周二人無法做到“合歡朝暮”,實現真正的“雙栖好夢”,這無疑是二人定情後的最大遺憾。但也因此,二人間這種悱恻纏綿卻又苦悶壓抑的情感,常常須寄托于詞畫之中。無論是山水間的雙雙燕子,還是《佞宋詞痕》中的場場“清夢”,與其說是二人戀情的一種見證,倒不如說是對人生遺憾的一種彌補。

附記

“幾番清夢纏綿”出自吳湖帆所填《柳梢青》,原詞曾題在《梅花喜神譜》中周鍊霞所畫的紅梅圖上。至于三首《洞仙歌》中所流露出的傷感情緒,筆者在《吳湖帆和周鍊霞的一場情感波瀾》(未刊)中另有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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