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哥》上線了。
可哥哥越熱鬧,就越是擔心她。
《浪姐》。
大家知道,姐姐在一個月前已經結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同一個模式、同一種賽制、同一個平台裡,《姐姐》的關注度似乎越來越落後于《哥哥》。
最直觀的印象:
這一季《浪姐》的流量高峰,從第一期到最後一期,始終都停留在王心淩身上,再無新鮮發現。
還有更硬核的數據,收視率對比。
無論是上線首日:
浪姐1:1.22億;浪姐2:1.21億;浪姐3:1.36億。
披哥1:1.36億;披哥2:1.71億。
還是整季總收視:
浪姐1:52.06億;浪姐2:46.22億;浪姐3:60.08億。
披哥1:58.72億。
作為“前輩”的浪姐,都沒有任何優勢。
回想第一季,盡管有争議,但始終熱度在線,是當時内娛少有的現象級爆款。
相比起來,第二季如隐身了一般,第三季也隻是靠着兩次“王心淩事件”(唱《愛你》引發的懷舊潮,和改編《星星點燈》歌詞引發的熱議)出現在大衆視野。
《浪姐》為什麼掀不起風浪了?
或者,它有真正乘風破浪過嗎?
千帆過盡。
那英在決賽夜說的那句“成了團沒什麼用”,竟然成為了這節目最好的注腳。
01乘勢起浪
第一季《乘風破浪的姐姐》爆火不是沒有理由的。
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2020年,可以說是國内“女權意識”崛起元年。
性别議題頻繁出現在話題榜。
社會版:韓國“N号房”事件在互聯網流傳,國内的鮑毓明案、拉姆案不斷發酵……
娛樂版:papi醬的冠姓權之争;楊笠的“普信”名言;“假靳東”事件引發的中老年女性身心健康的讨論;趙薇的《聽見她說》和譚維維的《3811》上線……
△ 現在這句話已經成為了一句口口相傳的流行語
中年女藝人的尴尬處境也漸漸浮出水面。
2018年,姚晨在騰訊“星空演講”中講述了《一個中年女演員的尬與惑》,分享了女性事業與家庭難以兼顧的感悟。
2019年,海清在第13屆FIRST青年電影展閉幕式上為中年女演員發聲,呼籲業内給予她們更多機會。
而當時充斥在市場上的選秀節目,多是同質化嚴重的101系偶像選秀。
沒有人思考過中年女藝人還能為文娛産品帶來何種可能性。
《浪姐1》的導演吳夢知敏銳地捕捉到了時代的情緒:
大家想看女性題材,“30 女團”又是沒有人做過的,然後這些女性又這麼有表達欲,又具備成熟女性的獨特之美,我們平台本身也是女性觀衆比較多,我當時對這個題材是很有信心的。
來源:《人物》采訪
那個夏天,《浪姐1》橫空出世。
因為正好切中了時代情緒和市場空白——成熟女演員無戲可演,女性題材作品匮乏;
在制作方面,芒果台也發揮特長,挑戰了當時正盛行的“女團标準”;
人們從來沒在熒幕上看過一檔以30 女性為主角的“女團”選拔節目,好奇拉滿。
而參加節目的女藝人們,個個名聲響亮。
無論是已經“過氣”的,還是一直“不紅”的,或者“正當紅”的,都被一起扔進了一個試驗場裡,被審視、被評判。
所以,盡管當時正處在微博熱搜停更整改時期,《浪姐1》一開播,還是迅速席卷了各大媒體的頭條。
節目官方微博也顯示,從開播到收官,《浪姐1》一共斬獲全網熱搜2303個,藝恩數據12周連冠,骨朵數據11周登頂,Vlinkage 38次登頂,微博綜藝榜28次登頂。
《浪姐1》成為2020年最大爆款節目。
節目主打的立意是“三十而骊”,“骊”的含義,不是“美麗”,是黑馬。
節目在一開始的旁白中也點明這個主題。
三十而勵,在時光的洗練,時代的铿锵中,我們不斷更新對世界、對生命提問的能力
三十而立,我們從每一寓言裡,辨認自己,也認識他人的内心,他人的真理
三十而骊,骊色駿馬,飛雲踏海
指的就是,女人就算過了三十歲,依然可以如一匹黑馬般,闖入大衆視野,在人群中閃耀。
那時姐姐們登場時,争奇鬥豔,各有特色。
甯靜上來就是一句:
還要介紹我是誰
那我這幾十年白幹了
張雨绮拿到X卡,還沒聽人解釋規則,自己先下了判斷——我是最棒的。
不管是不是鬧了笑話,這最起碼展示了姐姐們就算過了30歲依然保持自信的狀态。
還有文藝片女神萬茜、傲嬌公主伊能靜、古靈精怪的黃齡、把努力寫在臉上的藍盈瑩、不争不搶的阿朵……
仔細回想,第一季裡有很多各具特色的姐姐們,她們或許有争議,但是都曾經鮮活地出現在舞台上,展示着自己的個性,熱情地進行着合作。
姐姐們扭轉了人們對女性“扯頭花”的刻闆印象,在節目中看到女性互相幫助的情誼和聯結。
可惜,高光沒有被延續。
很快,百花齊放的大觀園變成了角鬥場,節目不再将講述“女性的故事”放在首位,而是一心想着如何不被淘汰,回歸俗套。
乘風破浪的姐姐,最後變得——
02随波逐流很大一部分要歸咎于節目的規則設計。
《浪姐1》的導演吳夢知在《人物》采訪中也談到這個問題:
《姐姐》最大的缺失,是我沒有把她們人生中最精彩的東西做出來。一開始是有的,所以大家很感動,但是到了中後段,大家全部的力量都去搞團舞了,導緻她們的輸出越來越趨同,就是我要拿第一,我要赢。沒有表達了。……沒有給她們表達的空間,她就沒東西可說,這是我當時感覺特别深刻的一點,但那時候已經拍成那樣了,沒法再補救了。
當音樂總監趙兆想把《花樣年華》改編為帶着念白,具有歌劇感的風格時,遭到了孟佳組的反對,她們想改成更加嗨的disco風格,再加上rap和舞蹈——這是她最熟悉的韓式女團風格,也是競技下最安全的選擇。
趙兆在這一期說了一番話,幾乎道出了觀衆對節目組的質問。
我們做任何東西
都是觀衆想要什麼
我們就做什麼
我想問咱們的女團的定義
和乘風破浪
這種突破又在哪兒呢
那我們幹脆做回那種
小女孩的女團算了
最後,孟佳組妥協,卻帶着無可奈何。
投票結果跟姐姐的努力并不一定成正比,在現場投票的賽制下,越燃越炸的舞台就是能獲得更高的票數,慢歌基本就是必輸的局面。
淘汰了又談何展現女性魅力呢?
原本各具特色的姐姐,變得千篇一律。
直到比賽結束,一些現場排名墊底的慢歌才不斷被人提及。
《仰世而來》融入了民族風元素,加上空靈的吟唱,有着一股出世的精神。
《女孩兒與四重奏》的探戈舞曲,經伊能靜、黃聖依、張萌的本色出演,更是展示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 《女孩兒與四重奏》,伊能靜自嘲這是“三個作精”的表演
這種更符合姐姐們心境和年齡的演繹,才能展現出乘風破浪的姐姐們和年輕女團的區别,也是浪姐節目的初衷。
一切都隻能成為回望後的輕歎。
節目組的騷操作也導緻觀衆好感度降低。
除了被人懷疑的暗箱操作,調配晉級淘汰的名額,節目組為了話題度故意剪輯争議點,制造矛盾,把剛呈現出來的女性情誼又給打破,更是令粉絲失望。
最慘的是藍盈瑩。
本來節目組有機會發掘一個罕見的女性樣本——把野心和努力都寫在臉上的女人。
可為了話題度,把她剪成了令人讨厭的“學霸”型人設,一個隻會給别的姐姐帶來壓迫感的“女強人”,遭到全網黑。
這種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剪輯和審視,正是當今對有野心的女性充滿惡意的社會的縮影。
△ 唱完這段後,藍盈瑩趕緊澄清,歌詞隻是為了漲氣勢,自己沒有那麼多戲約
更加令觀衆不解的是,《浪姐1》剛結束4個月,節目組還未反省外界對它“高開低走”的評價,《浪姐2》又提上了日程。
完全照搬了《浪姐1》,甚至姐姐們的人設也各有對應。
無異于殺雞取卵。
說白了,這類綜藝節目的核心是“人”,姐姐們的市場價值是這類綜藝的收視基礎。
而短期來看,娛樂圈裡能夠吸睛且有人氣、有話題度、有市場的30 優質女藝人相當有限。
越急越涼,越涼越缺乏耐心……
《浪姐2》盡管有那英、張柏芝、楊钰瑩壓陣,但總體無法避免年齡偏大的問題,姐姐們的平均大衆知名度也低于第一季。
這些都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作為節目的核心——人,女人,每一個姐姐們,因為有了第一季的“經驗”,開始失去了“人味”、“姐味”。
上節目被當成純粹的工作,或者翻紅工具。
第一季那些盡管笨拙但仍然鮮活的表達,調整為更加謹慎,更加安全的正确和重複。
互相禮貌誇獎,服從節目的安排,場面話賊溜。
現在再回看,伊能靜在第一次前采時說“你們配合我,别讓我配合你們”,反倒不一定是架子,而更顯個性。
《浪姐2》邀請了2004年《超級女聲》總冠軍安又琪,這個出道後幾乎沒在娛樂圈翻起什麼水花的選秀冠軍,收到節目組的邀請後,在飛機上哭了兩個小時。
她太需要這次機會了。
可是,因為節目還是熱度決定一切,對于沒有熱度的安又琪來說,這是一個無解的閉環。
所以,《浪姐2》的結果幾乎沒有懸念——
紅的更紅,糊的更糊,甚至有被網暴風險。
最後,不管是“三十而骊”也好,“三十而奕”也罷,都隻是停留在表面的對年齡的對抗上。
節目無法真正展現30 女性的多元魅力,又不呈現30 女性的困境和掙紮,喊再多口号都化為了空談。
注定走向一場空。
03消失的姐姐第三季《浪姐》有對賽制進行調整。
節目不再設置女團經理人的角色,除了觀衆本身,沒有第三方為姐姐們打分并給出成團建議。
而原本由黃曉明等男明星擔任的乘風發布人,被替換為由謝娜擔任的成團見證者。
最後的成團名額,也是不固定的,全看姐姐們能夠為各自的隊伍赢得怎樣的成績。
就連節目也不再以唱跳為唯一标準,表演被分為唱樂、唱演、唱秀、唱跳四個闆塊,不同職業的姐姐可以找到各自擅長或者想嘗試的領域進行表演。
這些改進,都能看出節目組為了改善單一化審美所作出的努力。
然而依然難逃名氣決定名次的底層邏輯。
隻要是舞台表演,“勁歌熱舞”的現場效果依然是最好的,歡脫、積極的舞台始終是每一首歌的歸宿。
再加上前兩季的經驗積累,姐姐們都傾向于用最安全的姿态出現在節目中,她們不再積極主動的表現自我,以至于每一個姐姐的面目都越發模糊。
大家喊口号互相加油時,觀衆很難感覺到其中女性的聯結和力量,隻能看到走過場式的表演。
就像開頭說的,跟第二季比起來,第三季其實引發過兩次熱烈的讨論。
但第一次是依托于王心淩自身所帶的時代記憶,第二次則更像是場外因素的騷擾。
本質上,它們都不是節目本身内容所帶來的高光時刻。
有評論尖銳指出:“一直是姐姐們的人格魅力在補償漏洞百出的賽制和自相矛盾的節目立意。”
第三季的浪姐還改名了,姐姐消失了,隻剩《乘風破浪》。
也許節目組這麼做是為了吸引更多的受衆,但“姐姐”的消失,正是節目立意逐步走向崩潰的體現。
“姐姐”一詞對女性有着重大意義,它來自韓國MeToo運動中的“姐姐來了”,代表的是女性之間的互助與守望。
△ “别害怕,姐姐來了”遊行活動,聲援反對梨花大學後門入學的學妹
去掉“姐姐”,乘風破浪的主體終于被徹底隐去。
這個節目從女性議題裡獲得熱度,最終又抛棄了女性。
大家将在這個節目裡瘦了幾斤當成功勳章,更有人拿着放大鏡對姐姐進行外貌羞辱,這個姐姐腿太粗,那個姐姐皮膚松弛……
可是節目不就是想告訴大家,盡管年過30,身材走樣,皮膚松弛,依然可以保持自信,在舞台上散發光芒嗎?
不就是想傳遞一種,“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但也不要害怕衰老,因為一定會有人“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的價值觀嗎?
有一個細節,至今沒忘。
第一季第三次公演,孟佳組的《花樣年華》其實是表演現場和彩排片段拼接而成的。
原本沒戴護膝的孟佳,跳着跳着,竟然戴上了護膝。
而這種混剪在節目中還有很多。
觀衆也都知道,姐姐們除了一開始是全開麥,後面幾乎都是半開麥。
有人說,這是綜藝節目的常規操作,這麼做,是為了呈現最好的節目效果。
但在我看來,這并不是為了“呈現最好”,而是要求女性“永遠完美”。
看隔壁《披荊斬棘的哥哥》,開宗明義就來一句:
對于男性來說最重要的是勇敢
可對女性來說,最重要的不也是勇敢嗎?
為什麼我們不能接受姐姐們像哥哥們那樣,勇敢地呈現真實的樣子,或許粗糙,或許笨拙,或許不那麼完美,但那是每一個女性必經的階段,為何要掩飾?
從這兩個節目中,可以窺見當今社會對男性女性的區别看待。
正如前幾年很火的一個TED演講所說:
我們教育女孩子們追求完美
卻教育男孩子們要勇敢
浪姐打着改變女性偏見的旗号,卻又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這個怪圈中。
現在再看,《浪姐3》的總冠軍是王心淩,更像是這個時代的預言。
王心淩的标簽是什麼?
少女,乖巧,甜。
而且。
永遠甜,80歲還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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