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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橫店群演的真實故事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2-02 19:47:13

關于橫店群演的真實故事(群演有什麼好扮演的)1

群演最主要的工作是“走大街”,在大街上來來回回,圍在一起,做出指指點點的反應。 (視覺中國/圖)

在橫店影視城,隻要年齡在18—60歲,繳納10元工本費,辦一張演員通行證,就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群演,開始橫漂之旅。一開始,大家都是群演,僅僅出現在中景和遠景鏡頭中;後來,有些人因為條件出衆成為“前景”,可以露出面容;再後來,那些更優秀的演員通過考試成為了“特約演員”,開始擁有自己的角色和台詞。

作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中國三分之二的影視作品出自于此。在秦王宮、清明上河圖、大智禅寺、蓮花樓等各個景區,每天至少有十個劇組在置景拍攝。七月一般是橫店拍戲的淡季,氣溫經常在40度以上,群演要身着厚服,很多人會暈倒在片場。

橫店從不缺少外界的關注,不論是追求演員夢的小人物故事,還是明星和坊間傳聞的種種八卦,甚至是一頓劇組的盒飯,都會在互聯網上引來好奇者的圍觀。這些距離中國影視最近的一群人,同樣樂意在短視頻平台分享橫店趣聞。

在橫店做群演的汪瑩說,來橫店前,她在醫院工作,生活單調、壓力大,她厭倦了那種生活。在短視頻平台,她看到了“橫店如蘭”的視頻,被另一種生活所吸引。視頻中,如蘭常常身着戲服,拍攝劇組化裝、開工與吃盒飯的日常。

“橫店如蘭”在抖音的粉絲超過四十萬,是橫店群演中的網紅,除了群演身份,如蘭還是一名主播,有自己的副業。在抖音平台,粉絲上萬的“橫店某某”有一百多位。

“如蘭是真群演。”汪瑩向南方周末記者特地強調,鑒别真假,這無疑是現在的橫店最要緊的事。在橫店群演圈,“真群演”和“假群演”之争俨然是當下最熱門的話題。自七月開始,包括“雲子團團”“凡小妹”“愛吃的星Baby”等在内,已經有六位網紅被質疑是假群演,她們互稱姐妹,出現在彼此的視頻和評論區中,粉絲在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來自橫店群演圈的批評指出,盡管她們做過真群演,但在發現造假的捷徑後,部分視頻隻是租借漢服、辦景區年卡、購買盒飯,在劇組旁拍攝“假出工”視頻,甚至虛構出與導演、明星的交集等。

這些假群演的視頻真假參半,博取話題、流量和廣告,享受群演身份的紅利,但真正的群演則要頂着40度的高溫出工十幾小時,喝藿香正氣水消暑,每天僅有一百多元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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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子團團發布的群演生活短視頻。 (視頻截圖/圖)

“越來越離譜”的造假

“餃子有蒜皮”是這次的打假者之一,她2021年畢業于北方某大學的表演專業,在橫店成為一名特約演員。餃子說,由于假群演曾做過真群演,熟悉群演的工作流程,明白去哪裡集合、坐大巴,以及現場領衣服、吃盒飯,一直到後來,内容才逐漸變得“越來越離譜”。

餃子最早知道造假是在《花戎》劇組,當時劇組剛剛開機,還未招募群演,但她看到一個女生的短視頻,自稱在劇組當女主角鞠婧祎的替身,從此她開始關注這個假群演姐妹團。

鑒别假群演的方式之一,是視頻中多出現與劇組不相符的服飾和妝容,真正的劇組演員很容易辨别。餃子和幾位朋友來到了當地的漢服店,向老闆展示了幾人的短視頻主頁,詢問可否在這裡租衣服。老闆放下心來,為餃子做了同款頭發和衣服,整套下來花費130元,頂得上普通群演一天的工資。

這是一條便捷的造假流程:在演員服務部附近,可以拍到集合的視頻;在漢服店的化裝間,錄制妝發和所謂的戲服;在附近的外賣店,可以訂到盒飯,或者找人代拍劇組領盒飯場景;辦一張景區年卡,以遊客的身份進入景區,混進正在拍攝的劇組裡。由于景區劇組衆多,時常有其他人員進入,劇組多半不會發現。打假者稱,正是因為這些視頻往往真假參半,有時候可能十天隻出一次工、隻跑了一次戲,然後與更多的假素材混合,圈外人難以識别。

“橫店小喬”也是群演中最早的質疑者之一。2021年1月,雲子團團發布了自己在《風起洛陽》劇組的生活,被真正的劇組演員懷疑服化道(服裝、化裝、道具)不對。當時,看到視頻,小喬同樣有過些許懷疑:大劇組的“服化道”有标準,無論是否精美,至少風格統一,但是她們的服飾顯然與劇組不屬于同一種。那時,小喬剛到橫店,忙于演員公會考試,并不在意,之後事情不了了之。

後來在橫店和劇組待久了,小喬發現假群演視頻中的硬傷越來越多。視頻中出現的衣服,根據架子和擺放來判斷,明顯不是來自劇組服裝間。劇組的“服化道”是三個獨立的部門,群演更不可能在化裝間穿上戲服。最重要的是,大部分影視劇的服飾為“古裝”,與漢服的差别一眼便可以看出。

一直到今年,造假方式又變了。造假視頻的場景多為清明上河圖、樊樓等幾個固定地點,那裡是劇組最密集的地方,很容易拍到合适的視頻,而隻有劇組能去的春秋戰國城、長征博覽城等地,或者劇組自行在廠區搭建的攝影棚,幾乎沒有在視頻中出現過。小喬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假群演的視頻拍攝基本是在白天,很少出現半夜的視頻,而半夜收工卻是演員常态。

小喬在一個大劇組招納演員時,曾見過六人中的幾位。劇組面試,導演重點考察外形、身高,如果滿意,會讓演員進一步面試前景或特約,前景一般看顔值,特約背台詞、試戲。那天,小喬看到她們進了面試的房間,選角副導演打量之後,客氣地說了一聲“辛苦”便結束了。後來,小喬看到了她們發出的視頻,其中甚至出現了試戲的台詞,評論區的粉絲為此激動不已。

更多橫店群演指出了視頻的不合理之處:比如有人自稱在小劇組被安排了兩句台詞,到現場卻被臨時取消,而事實上在橫店,即使是一句台詞也隻會找特約演員。在視頻中,她們有的接到了吻戲,有的被導演要求跳舞,有的被導演送花,有的甚至能撿到男女主角的劇本,這些情節均不符合常理。

橫店影視城演員公會發布的《演員公約》要求,“遵守拍攝現場的有關規定,不得外洩與傳播劇組現場劇照、視頻等,不得在各類網絡平台發布不實消息。”

據南方周末記者了解,此前已有博主因拍攝劇組而被公會警告,但演員公會的約束作用有限,群演可以跳過公會接一些私人工作室的現金戲,工資為日結,不走公會月結流程。

餃子公開打假後,其中兩位正面評論她,稱“如果我們不發視頻,你還蹭不到熱度”“你不打假我們,你也就隻能跑群演”。餃子非常生氣,為什麼要立着群演的人設,吃着群演的紅利,卻又在心底看不起群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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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質疑造假的某位博主,單條點贊量輕松過萬。 (視頻截圖/圖)

底層小演員就不能幹幹淨淨賺錢?

被揭露前,姐妹團幾人在橫店圈已經小有名氣。汪瑩和朋友們多次談到這幾個女孩,覺得她們很厲害,總是見到了哪個明星、掙到了多少錢,令人羨慕。“我們都說,當了小網紅待遇就是不一樣,賺得多,導演還給安排台詞。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做短視頻當網紅?當網紅之後,感覺劇組會對你另眼相看。”

直到被質疑造假的新聞出來,汪瑩一下子懵了,“啊?群演有什麼好扮演的?”

餃子說,橫店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地方,沒有任何門檻。群演的薪資是一天120元,公會抽成後到手108元,前景出工費在二百元左右,特約演員一天四五百。行業整體不景氣的情況下,群演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千兒八百塊。

“可是一些視頻給人的感覺仿佛是,在橫店,做群演特别容易賺錢,特别容易和明星搭戲,甚至特别容易遭到潛規則。”餃子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除去内容真實與否,受歡迎的視頻存在明顯的套路。她們往往手持手機,“姐妹們今天接到一個通告”,振臂歡呼;随後,拍攝景區,換戲領盒飯場景,對着鏡頭開始吃播;接着,訴說群演生活,接觸了哪些明星,與導演和劇組的故事;最後,拍攝結束了,信心滿滿地收工。

“我們橫店的底層小演員不是這樣的,她們不能代表我們這個群體,我們沒有那麼誇張。”一位群演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橫店的演員們其實早就知道這樣的視頻策略,可是大多數人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博眼球。

橫店群演李雅大學讀的是英語專業,從小有舞台夢,畢業就來了橫店。之前,一位假群演在短視頻平台謊稱自己被副導演潛規則,劇組看到後報警,事後她專門在派出所門口自拍視頻道歉。前不久,李雅做核酸時又看到了這位群演,“她可能又再次回來了。”

有人告訴小喬,其實很多人并不在乎内容的真假,隻是喜歡看她們說出自己想聽的話。小喬說,就像短視頻還不流行的時候,大家總喜歡看電視綜藝訪談節目裡,小群演喊着:“我要當明星!我要成名!”

小喬周圍的特約演員朋友,大部分讀完了大學,一個月在橫店辛辛苦苦賺個萬兒八千塊,跟一二線城市白領收入差不多,可是沒有五險一金,不至于為了一點渺茫的機會博出位。而且拍戲時,整個劇組時間緊張,揩油等行為大多隻存在于人們的想象中。

雲子團團的一則視頻中提到,扮演青樓女子,要接受摟摟抱抱的戲份。服裝師給了兩件衣服、三種選擇:單穿一件紗工資500元,穿實布則是400元,兩件一起穿降到300元。“我真的缺這200呀。”雲子團團說,最終她“還是為五鬥米折腰了”。視頻最後,她聲稱收到了來自導演的花,這是男女主角才會有的待遇,随後為某省鮮花基地打起了廣告。

小喬說,實際情況是,演員完全可以拒絕過分的戲份或服裝要求,劇組擔心演員現場鬧脾氣而導緻停工,往往會把所有戲份提前交代在通告單中。“這些言論太多了,把我們的職業塑造得好輕浮。”

“這種觀念從來沒有變過,”小喬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在一些人看來,我們底層小演員就不可能幹幹淨淨賺錢,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工作,一定會被導演揩油,一定要穿着暴露博出位,一定如他們想象的那麼不入流。不然,怎麼滿足人們的獵奇和娛樂心理?”

小喬發聲後,很多人給她留言,說看到假群演的視頻,原以為橫漂不需要顔值和資質,活得光鮮亮麗,萌生了做群演的想法。一個大學在讀的年輕人稱自己感到後怕,差點打算拍戲、當網紅,産生了辍學的想法,直到被家人和老師制止。

“她們總說五百一天來橫店,你願意幹嗎?”小喬說,除了特約演員,普通群演根本拿不到這個收入。拍視頻時,小喬總會特地說明自己的身份是“特約”,目的是不斷提醒第一次看視頻的人,演員收入是根據工種劃分的。後台有留言對她的收入表示羨慕時,她總會勸說年輕的小孩先讀書,“給自己留條後路”。

怎麼可能她們每天都有戲拍?

汪瑩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頂着高溫拍了一天的戲,還不如拍個假視頻賺得多。難受歸難受,她還是每天守在群裡搶戲。每晚七點,群頭會發布明天影視劇的招募,群演先到先得。如果連續幾天沒有搶到,隻要在名字後備注“x天沒搶到”,群頭會優先考慮。假如有人虛報天數,其他人會私信群頭舉報,很少發生争執。

橫店的七點鐘是網絡最差的時候,所有群演都在拼網絡、拼手速、拼運氣。之前一個群裡的群頭睡着了,遲了二十多分鐘才發布報名通知,李雅緊盯着手機,沒法幹别的事,哪怕報了以後也不一定被選上。

受到政策和疫情影響,近幾年影視行業并不景氣,2022年6月僅備案了45部電視劇,古裝劇更是驟減至0。群裡一開始三天接不到戲才允許備注,四月開始變成了五天,現在變成了一周。汪瑩看到群裡最新的招募,隻有三個七天沒拍戲的演員入選。

小喬說,今年橫店艱難,“怎麼可能像她們視頻那樣日更,每天都有戲拍?而且她們還能經常一起打包去一個劇組,這可能嗎?橫店沒人了嗎?”

所有的群演套路和流程摸清後,汪瑩開始覺得“沒啥意思”,每天的生活總是在重複。群演最主要的工作是“走大街”,在大街上來來回回,圍在一起,做出指指點點的反應,頂多做一些圍觀的表情,驚訝、開心、害怕等。

“幹得時間長了,總感覺沒有意志了,像是行走的機器,人家說走,你就拖拖拉拉地走走。導演看了不願意,說‘能不能拿出點精神來,你走得什麼玩意兒?’”汪瑩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兩年過去了,李雅還在橫店。一個月五六場戲,去掉一個單間五到七百元的住宿費,勉強維持生活。李雅拍戲時出過一次道具事故,手心炸傷留了一個疤,一年都會時不時耳鳴。群演沒有保險,不是合同工,沒有任何賠付。

汪瑩所在的群演大群,每個月都有人去考特約演員,但是長相普通、非科班出身者成為前景或特約非常困難。盡管汪瑩過去一年參演了多部影視劇,但是至今沒有一部播出,她唯一一次在電視中看到自己,是在某綜藝節目中做觀衆。

比起以前醫院四五千元的工資,汪瑩現在每個月隻賺一兩千。除了沒錢,什麼都挺好的,她的說法是,離家遠,自由。少數的抱怨之一是五十元以上的高價電影票,她說,一個拍影視劇的地方,為啥電影票賣那麼貴?

李雅考了兩次特約,第一次面試官委婉地讓她減肥。周圍的同學工作幾年,已經成家立業,但她的時間投在了橫店。沒有拿得出手的簡曆,和職場脫節三年,李雅說,她正在逃避現實。

在餃子同屆的同學中,隻有她畢業後來了橫店,其他人都進了劇院,或者演兒童劇、創業。她沒有經紀公司,公會的戲、工作室的戲、短劇、網劇,有機會就會嘗試。一個月賺六七千,已經是特約演員中的中上收入。

特約演員已是底層演員中待遇最好的一批,小喬一畢業就做特約,她說,除了中戲、北電等少數高校,大部分普通院校的學生隻能從群演做起,“但凡有點關系,誰會從群演做起?”

她沒想過一夜成名的事,概率實在太低。她的收入和普通大學畢業生差不多,隻是行業特殊,“為什麼不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她相信演員不是青春飯,橫店也有優秀的老特約演員,一場戲甚至能拿到三千多。小喬打算,年輕時候演小丫鬟,年紀大了就去演嬷嬷、女管家、女主角公司裡上了年紀的女同事。

幾位假群演受質疑後,部分争議較大的視頻下架了,一些有商務合作的視頻仍然保留。短暫沉寂後,他們大部分已恢複更新,不過多人同時參加某劇組拍攝的盛況不再出現了。

六人中,思思曬出了工資單,回顧了兩年的橫漂之旅,但沒能打消外界對她真假參半的質疑;雲子團團自稱正在某個劇組扮演“神仙姐姐的前世”;菲菲在淩晨進貨,擺攤賣菜,吃着西瓜回應粉絲,“放心,馬上就會有結果了”;九九最近一周沒有更新,上一條還停留在扮演青樓女子的視頻。

星Baby和凡小妹真的進了一個劇組做前景,還偶遇了打假她們的餃子和兔老闆。星Baby故意把餃子拍進視頻,餃子全程低頭不語。視頻發布後,餃子留言反諷,“祝大家天天有戲拍”,并說“改邪歸正也挺好”。

假群演事件發酵後,真群演感受到了信任危機,“她們是假的,那你們呢?”一些演員專門公開聲明自己是真群演,有人講述橫店真實的工作狀況,提供鑒别真假的方法,有人表示了強烈譴責。也有人為漩渦中的幾人辯解,“沒有劇情沒有腳本誰愛看啊”“網絡這個東西,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應受訪者要求,汪瑩、李雅為化名)

南方周末記者 張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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